栎阳长公主猛地撑着龙头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下凸起。她拖着沉重的双腿,艰难地挪到丹墀之下,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
怀中那卷泛黄密函,边角早已磨损。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如同冬日里碎裂的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建安二十三年冬,西凉铁骑如恶狼般咆哮而来,进犯我大楚。驻守西北的汉南王却临阵倒戈,亲手打开城门,让西凉军队长驱直入,直捣京城。彼时,镇北军远在北夷,京城守备空虚,旧都被破。城中哀嚎遍野,鲜血染红了街道,尸骸堆积如山,宛如人间炼狱。皇宫被烧毁,皇族被西凉人掳走,这是整个大楚永远无法磨灭的耻辱!可是事后,首辅裴谦竟被污蔑通敌叛国,说他与西凉人里应外合。这些年来,那段往事如噩梦般缠绕着本宫,可本宫懦弱,一直选择沉默。如今,本宫自知命不久矣,绝不能再让无辜之人蒙冤受屈,今日定要道出当年真相!”
她突然转身,颤抖的手指如利剑般指向龙椅,眼中满是愤怒与决绝,“当年旧都发生的一切,都是当今圣上,为了登上皇位,与西凉人达成的交易!”
殿内瞬间陷入死寂,满朝文武瞪大了双眼,倒吸一口凉气,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老丞相郑沅手中的笏板“当啷”一声坠地,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久久不息。
“长公主慎言!”兵部尚书声嘶力竭地呵斥,可他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早已暴露了内心的慌乱。
“长公主疯了!”文渊阁大学士声音发颤,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安。
栎阳长公主怒目圆睁,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你们都说我疯了?不,疯了的是你们!你们明明对真相心知肚明,却因贪生怕死,选择了沉默。国破家亡之际,你们一个个苟且偷生,却还将污名强加在真正的英雄头上。你们都清楚,西凉铁骑破门时,裴氏满门拼死抵抗,裴相更是战至最后一刻,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她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愤,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众人的心头。
就在这时,殿门“轰然”一声洞开,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沫灌了进来。南越王身披玄色蟒袍,袍角还沾着未化的雪沫,腰间佩剑寒光凛凛。
“本王可以证明,长公主所言非虚!”南越王大步上前,声音低沉而有力。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瓷药瓶,瓶身泛着幽光,“鹤顶红混着曼陀罗汁,这便是先帝齿缝里验出的毒药。先帝和先皇后,皆是被人毒杀!李运成,你得位不正,真正的大楚皇帝本可掌控皇家暗卫“堂前燕”和龙武军,可父皇却将堂前燕交给了凤阳长公主。”
阴影中,周若芙也缓缓走出,她的裙裾在鲜血上扫过,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她双手捧着账册,“哗啦”一声展开,纸张翻动的声音在殿内格外清晰:“为了让西凉人保守秘密,过去二十年间,皇上暗中指派永安侯府四处搜刮民脂民膏,经永安侯之手运往西凉的黄金,数量之巨,足以再建半座皇城!南楚国库空虚,灾荒之年,百姓易子而食,军人食不果腹,可钱财却都进了敌人的口袋!”她突然抬头,眼中寒芒闪烁,如同一把利剑,直刺人心。
众人听后,浑身颤抖,脸上满是悲伤与愤怒。
“裴家上上下下的冤魂都在天上看着!”栎阳长公主猛地咳嗽起来,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染红了衣襟,可她依旧挺直腰板,声音铿锵有力,“本宫请众位大人一起,为裴氏平反,将裴谦的灵位请进忠烈祠!”
这时,龙座屏风后传来一阵窸窣声响。皇帝扶着鎏金雀替,身形佝偻,脚步虚浮地走了出来。威严的龙袍空荡荡地挂在他瘦弱的身上,仿佛一具随风飘荡的空壳。因为长期被蛊毒控制,他面色青黑,形如枯骨,眼中却闪烁着阴鸷的光芒。
“哈哈哈,哈哈哈,栎阳,皇兄对你不好吗?你为何要这样污蔑皇兄。”皇帝刚开口,一缕黑血便顺着嘴角缓缓流下,滴落在龙袍上,晕染开来。
“你对我好?若不是你,本宫怎会沦为西凉人的玩物,遭受那般屈辱!本宫恨西凉人,但是更恨你!”栎阳长公主声嘶力竭地喊道,眼中满是仇恨。
“你难道忘了,她们都是怎么死的?如果没有我,你会跟她们一样……”皇帝青黑的脸上露出阴森可怖的笑容,那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痛苦屈辱的画面如潮水般在栎阳长公主脑海中涌现,那些猥琐的兵卒、肮脏的马夫……“啊!不要……”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精神瞬间崩溃,一口鲜血喷出,重重地跌坐在矮塌上。
“贤侄啊,如今证据确凿,你再狡辩也无济于事!”吴王的声音如洪钟般在殿梁间炸开。
老御史大夫突然扑向玉阶,苍老头颅狠狠地磕在龙纹御道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先帝临终前夜,老臣亲眼看见……看见陛下给先帝灌药……”
“闭嘴!”皇帝暴跳如雷,眼中满是杀意。
突然,殿外惊雷炸响,沉寂二十年的景阳钟突然自鸣,钟声沉闷而悠长,仿佛在诉说着王朝的兴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