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山长的话说完,没人意外,而是面色如常的挨个走到旁边书记官前,在紫檀卷云纹翘头书案上挥笔而就。俞清瑶注意到,大殿里的女孩有意识的排了队,也没人跟她们说过谁先谁后,但好像大家都知道似地,一个个轮流在纸上写了。
咦,奇怪,是按照荷包上的“甲乙丙丁”的次序吗?不对,在半山腰露华亭结识的李慧明明是甲三号,比苏静妮的乙六靠前啊,怎么反倒落后了?
观察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么明显的特征都没发现!太笨了!
原来,是按照衣着的颜色排队。绿色的为先,葱绿、薄荷绿、翡翠绿,绿得越是鲜嫩,排的位置越是靠前,然后依次是碧绿、湖绿、豆绿……
绿色系的排完了,轮到黄色系了。不过那个穿葱黄的女孩,没敢上前,而是奇怪的望着俞清瑶,似乎恼怒她怎么不过来?
李慧穿的是鹅黄色右衽竹叶纹短襦,轻轻的推了一下俞清瑶,小声的说了句。“快点啊!”
俞清瑶低头看看自己绿地遍刺折枝花云缎裙,愣了愣,才缓步上前。眼一扫。见纸张上写的什么“绿腰”“踏月”“暗香”“瑶花”“寻梅”等等。
晕啊!这是什么意思?
书记官不耐烦了,让大家都等着你一个人,算怎么回事?把笔一塞。“快点写!别磨蹭了!”
写?写什么?
就在俞清瑶两眼抓瞎的时候,山长忽然笑眯眯的招了招手。“你是俞家丫头吧?过来过来!”
俞清瑶松一口气,放下笔,走到刘岩胜面前。
“丫头,你可面过圣?”
摇头。皇帝哪是轻易能得见的?
“嗯,呵呵,老夫跟你曾祖父同朝为官,不过。这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他老人家,身体可好?”
“清瑶已经离家两载,具体情形不太知晓。不过据来信看,曾祖父身体康健。”
“唔,老太傅最懂得养生,呵呵,连老夫天天练习的‘五禽戏’都是他教的,说是‘有病治病、没病防病’,哈哈。当年他致仕回乡,圣上不舍。还特意派了太医跟随,距今也有十一二年了吧?圣上真是有道明君,体谅臣子,亘古未有啊!”
俞家老宅有太医?
俞清瑶心理咯噔一下。想到那太医是治病救人的,还是要人性命的?老爷子的死到底是天命轮回,还是皇帝蓄意所为?不过,这个念头只不过转了一下下,便想到皇帝真想害人,何必等个十几年?是她多虑了吧!
面色不变,应和了老山长的称颂之词。
而那边登记的女孩子动作很快,葱黄、鹅黄、杏子黄、萱草黄、桔黄排完了,轮到白色系。雪白、月白、象牙色、荔枝白、米白。每个人来时都想好了,落笔不假思索,不消片刻,一叠纸张都写满了,送到女山长李碧云的面前。
李碧云随意的翻开了下,“今年画院的人比较多嘛!一定是去年紫陌夺魁的功劳。且放着吧!”说罢,看了看俞清瑶,挑高斜飞入鬓的细眉,“你不知道书院的规矩?”
“呃……”
“碧云,为人师长,须得耐心。俞家丫头千里迢迢而来,怕是行礼都没理清就来了。她不比金陵本地人,打小就往莫愁湖来玩耍,唔,叫个人领她在书院里四处转转。莫急,看好了自己喜欢的,在选择也不迟!”
山长一锤定音,李碧云再不甘愿,也没了法子,挥挥手,叫如意带俞清瑶离开秋水殿,去后山参观游览一番。
经过如意的解说,方才知晓,原来金陵书院分前山、后山,前山是男子研习四书五经,为科举而设的教舍。后山呢,则是女院的所在。女院的学生来自三个阶层,一,官家小姐,着绿衣裳;二,商家闺秀,着黄衣裳(没有明黄,不要问作者为什么选黄,因为紫色系老气,找不出那么多形容词);三,家世清白的平民姑娘,着素白衣裳。不管什么家世来历,考核之前——即带上荷包前,个人上数三代亲属都得坦白清楚,确定“清白”,其次,容貌五官要求颇高,不能生得丑陋,有碍观瞻——长相次了些的,怎么办?当然也有出路,不做书院弟子,可以做教辅的住手。
如轻云,嘴角长了一颗不太讨喜的黑痣,哪怕是女山长李碧云的亲戚,也没办法破格录取,只做了书院老师的助手。
书院一般一年招生一次,只有经过重重考核才能进入后山重地——小醉楼,据说,进了小醉楼的弟子才是真正的书院弟子,才能得到书院的真传,其他的,不过是来镀层金,学点皮毛,对外说着好听罢了!小醉楼的弟子,着红衣裳。珊瑚红、石榴红、霜叶红、枣红、玛瑙红、胭脂红,红得越正宗,代表在书院的地位越高。
不过这些,距离俞清瑶还远着呢,如意也是随口一说,没想俞清瑶有朝一日能进小醉楼,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山中气息清新,绿草如茵,碧树华盖,呼吸着纯净的空气,只觉得神清气爽。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山中小道,如意把人领到了“清平乐”——这是书院里教授诗词歌赋的地方。
按照她的想法,俞清瑶不是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