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抢回冻着老苟的冰块,可是冰块滑脱的同时,冷哥又发力猛拽绳子,把我从霸坑鱼的鱼嘴里拽了出来。脱离鱼嘴,得见天日,我站住脚的时候,身后的霸坑鱼翻了个滚儿,不等我和冷哥再追下去,嗖的贴着地面继续朝远处滑动。
我不肯罢休,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再想找到这条霸坑鱼就很难了。所以霸坑鱼一跑,我就在后面追,追了没几步,冷哥一把拉住我。
“不要追了。”
“神卦门的老苟,就在这条霸坑鱼肚子里啊。”我焦急的跟冷哥解释,老苟那个人虽在旁门,却一身正气铁骨,我不忍心看他落得这样的下场,不管死活,总要尽力救回来看看。
“你要救他,除非把这条大鱼打死。”
和冷哥说话的功夫,霸坑鱼如同一团飘浮在地面上的乌云,顺着滩地越滑越远,我们的确很难追上它,而且即便追上,除非是把霸坑鱼杀了,否则绝对拿不出它肚子里的冰块儿。思来想去,我也放慢了脚步,不甘却又无奈。
我和冷哥调头朝回走,绕过那个大水泡,在两三里外找到了一个小村子。正是半夜,雨也下的稀里哗啦,两个人只能等着,想等到天亮之后跟村里人买些吃的,然后继续上路。
阴雨连绵,天也黑的像锅底一样,我和冷哥顶着雨,蹲在小村外面,四下一片漆黑,望望天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停,什么时候放亮。好在两个人身子结实,淋半夜雨也没什么要紧。
过了没多久,雨好像又大了一些,淋的人睁不开眼睛,我想冒雨再换个避雨的地方,这边刚刚拍了拍冷哥,身后的小村里,无声无息的亮起了一盏灯。
那时候的家户,用的都是油灯,灯光如豆,但这一点豆般的火光,却穿透雨幕映入眼帘。我回头看了看,只当是村里有人半夜起夜,不过这个念头还没转完,雨幕中的小村里,灯火一盏连着一盏,纷纷亮起。
我只觉得奇怪,我在河滩长大,对这里的风俗习惯最了解不过,乡下人就算再勤劳,也不可能在这样的雨夜就起身这么早。眼瞅着整个村子都亮起了灯,我心里起疑了。
我们没有乱动,就在原地继续暗中注视着。村里灯火四起,模模糊糊映照出了村子,从外面看,这就是个普通的河滩小村,家户不多。
吱呀……吱呀……
灯火亮起不久,从纷乱的雨声里,我听见了房门络绎不绝开启的吱呀声,从村子里的家院中,慢慢现出人的身影。男女老幼,一个一个挨着走出,在村子中间那条路上汇集,然后一字排开,晃晃悠悠的开始朝村外走。
“他们这是干什么?”我心里疑惑,但又觉得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识,我记得爹曾经驾驭的那条无人破船,船头吊着一口钟,只要钟声响起,沿岸的村子鸡犬不留,连人带牲畜,都会神智失常的奔向大河,不顾一切冲进河里。
在民间传说里,这样的事儿是龙王爷在收人,不过只有洞悉内情的人才知道,这其实是填河,那口破船上悬挂的,是七门的王钟,用这些人当“阴兵”,铺助护河。
爹死了,破船无影无踪,而且我根本没有听到王钟的响动,情景更显可疑。
村子里的人慢悠悠的走了出去,村外就是滩地,在雨夜里,视线模糊,可情况不明,我们不敢跟的那么近,拖了能有好几丈远,才悄悄尾随。
我心里的预感越来越强,看这些人行走的方向,明显就是冲着河道而去的。
沙沙……
我们两个人尾随不久,几乎同时察觉到身后有异动,一起攥紧了龙头棍。一左一右的屈腰转身,但龙头棍还没有出手,我就看见身后的地面上,有一个人在慢慢的爬动。
那是个普通的村民,腿上缠着伤布和夹板,应该是伤了腿,卧床不能下地。但村子里的人全部半夜离村,这人也不例外,只是腿脚不便,跟不上前面的队伍,一个人顽强的在地上慢慢爬行。
四周除了雨声,什么都听不到了,也察觉不出潜伏的人和危险,我凝神感应了片刻,然后想要按住那个人。乡下人常年劳作,身子都比较结实,对方的腿脚受伤,两条胳膊的力气却很大,一下子险些没有按住。
我加了点力,才把他给紧紧的按死。这人也不出声,梗着脖子使劲的挣扎,当他抬起头的时候,我看见他的额头上,漂浮着一层很淡很淡的黑气,那抹黑气,如同印刻在皮肉里,隐隐约约现出一片树叶的印记。
“这是什么东西?”我仔细的看,但辨认不出。
这个人一直在挣扎,两只眼睛的目光僵直呆滞,好像除了朝前爬,什么都不知道。我一边按着他,一边回头朝已经走远的村民望去,漆黑的雨夜里,一队村民的身影,完全模糊了,我眯着眼睛,仿佛看到这些人正走上一条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