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我一手紧抓着冷哥丢过来的绳子,一手就在面前扒拉着,害怕有什么东西冲撞到脸庞和胸口。这一刻,我有点发慌,因为过去遭遇的那些波折惊险,跟此时的境遇完全不同。
身在霸坑鱼的鱼嘴里,看不到外面的任何情景,我只觉得身子在不由自主的朝下面滑去。手里的绳子绷的很紧,冷哥显然在外头用力的拉扯着,但霸坑鱼把我吞下去之后,已经闭上了嘴巴,隔着尖利的鱼牙,绳子拽的再紧也没有用。
这根绳子是我现在唯一的依靠,我根本不敢松手,但是霸坑鱼的鱼嘴里黏糊糊的,手上沾染这些粘液,绳子也抓不牢靠,不断的朝深处滑落。我知道,自己正在顺着鱼嘴滑向鱼腹。
嘭!!!
我控制不住身形,在死命挣扎的时候,我感觉到身躯随着庞大的霸坑鱼猛然一颠簸,随后又是一声脆响,暗无天日的鱼嘴间,好像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窟窿,外界昏沉的暗光顺着窟窿透射进来一缕,我勉强回过头,就看见霸坑鱼整齐又锋利的鱼牙,被硬生生的打缺了一块,透过被打缺的这个窟窿,隐约能望到冷哥手持着龙头棍的身影。
冷哥必然在全力救我,可是霸坑鱼太大了,龙头棍打缺了鱼牙,我依然无法脱身。颠簸越来越猛烈,我察觉出霸坑鱼显然是在不断的缩回水泡子。
不过没有那么多时间用来思索了,我彻底的失去了平衡和招架的余力,糊里糊涂的就滑向鱼腹。
霸坑鱼的鱼腹内出奇的冷,就如同坠入了一个万年不化的冰窖里。这种大鱼常年蛰伏在水泡子的底部,没有什么东西可吃,所以一蛰伏下来至少论年计算,体温降的极低,如此才能存活下来。
周围冷的有些离谱了,活人掉落进来,可能浑身上下的热血都会快速冻结。我的双手双脚几乎要被冻僵,只有胸口的一团热气,还隐约蒸腾着。
到了这个时候,曾经被怪人用化婴水淬炼过的躯壳,才显现出了不凡之处。无论霸坑鱼腹里究竟有多冷,但我始终保持着一团热气,不被冻住,有这口热气在,我就能清醒着。体内蕴含化婴水气息的血在不停的流淌,把冻僵的双手双脚,渐渐的暖热。
轰……
我看不见任何东西,却能察觉出,自己肯定是落进鱼腹里面了,到处都是凉的刺骨的黏糊糊的粘液,稀里糊涂的一大滩,足有齐膝深。我从这摊烂泥般的粘液里爬起来,把绳子紧紧的绑在腰里。
霸坑鱼平息下来,我在鱼腹里也安稳了,这说明,它已经沉入了水泡,潜伏到了水泡的底部。
这不能不让我更加发慌,这样的庞然大物沉在水底,冷哥就算本事再大,想要救我,估计也力不能及,如今只能想办法自救。
鱼腹内黑的一塌糊涂,什么都瞧不见,我全力让自己镇定一些,遇乱不乱,才有逃脱的机会。
我从身上取了个火折子,河凫子七门的火折子,基本都是排在七家末尾的唐家所制的,唐家从很早以前就善于机巧,火折子制作的非常精良,小巧耐烧。浸在水里拿出来一样能用,我把火折子划亮,眼前顿时爆出了一团耀眼的火光。
霸坑鱼虽然大,但鱼腹内总归有限,一支火折子的光亮足以映照的清清楚楚,我也说不清楚鱼腹内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反正糊涂一团,冷哥在外面多半救不了我,全得靠我自己。看来看去,脱身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在鱼腹内破开一道口子,从里朝外钻出去。
除了龙头棍,我身上就只剩了蛇骨刀,霸坑鱼那么大,血肉骨骼很厚,不知道要多少刀才能破出一个能钻出去的口子。我唰的就从身上拔出了蛇骨刀,一手举着火折子,在寻找能够下手的地方。
在双眼适应了火光的同时,我踩着脚下那齐膝盖深的粘液,朝着前面迈动,脚掌起落之间,我的余光在粘液里一下子看到了一团折射着点点莹光的东西。
本来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能顾及,先得保住自己的命再说,但火光跳跃,那团亮晶晶的东西里面,隐然透射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我一惊,下意识就把火折子拿的低了一些,这一下,看的更清楚了。
这张突然出现的面孔,光着脑袋,紧闭双眼,眉头微皱,一脸浓密的络腮胡子。我不会认错,这张脸,赫然就是大头佛!
其实我早已经认出这条霸坑鱼是当初在连沙寨外吞掉了大头佛和老苟的那一条,但进入鱼嘴,把这茬给忘的干干净净,直到大头佛的脸庞被火光映射出来,我才骤然想起。大头佛亦是河滩有数的高手,七指神力,刚猛绝伦,若不是霸坑鱼把他吞了,想要杀他,真得费一番力气。
我心里,忍不住苦笑了一声,当初和大头佛一起被困大河河眼,那尊从排教借来的泥胎,似乎是显灵了,放我离开河眼,留下了大头佛。大头佛最终又活了下来,全是因为怪人不想让大头佛死,他希望借大头佛的手,让天崩持续。
现在也顾不上再想许多,我能瞧得出来,大头佛被冻在了一层冰霜里面,霸坑鱼鱼腹太冷了,我有化婴水淬体,才勉强维持着不被冻僵,大头佛却没那么好的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