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猴子身上背负的残尸,显然是当初从乌苏木棺中冲出的干枯的尸体,残尸曾经被九鼎围困,但在怪人的搅合之下,还是让它从围困中逃脱,隐匿于大河中。我曾经觉得茫茫大河里隐藏几截残缺的尸体,应该永远都无法找到了,可万万没有料到,如今又意外的在小盘河遇见了它。
这看似是一次偶然,但联系实际情况再想想,就会发现,残尸绝对不是无意漂流到小盘河的。河眼就在小盘河,那口老井,亦在河眼内部。
几只铁猴子背负着残尸,顺着旋转的漩涡就潜入水中,漩涡是河眼的入口,靠近漩涡,就意味着它们想要进入河眼。不过大河的河眼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漩涡转动的并不快,却像是有无上的神力,把几只沉重的铁猴子一次又一次的卷开。
嘭嘭……
在几只铁猴子试图背负残尸穿过漩涡的时候,那阵隐约的震动,就愈发明显。震动很微弱,需要全神贯注才能感应的到,然而震动是从河眼内部的老井中传出的,河眼几近与世隔绝,老井中的震动透过河眼传到外界,说明莲花木像都难以镇压它了。
我忍不住的焦急,以前和大头佛流落到河眼中的时候,他亲口说过,只要老井里的东西脱出,那么就会加快天崩的降临,而今大河的局势已经如此动荡,在这个节骨眼上,老井失去控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我焦急的思索,思索之间,几只铁猴子被转动的漩涡不停的冲刷,漩涡的力量不容小觑,仿佛能绞碎一切,只有铁铸的铁猴子才能在漩涡的冲刷下保持完好。
无论铁猴子如何在水中起伏,都不能冲入河眼,感应着河眼老井中不断传出的震动,我就觉得再耽搁下去,可能会酿出大祸。我没有多少犹豫的余地,轻手轻脚的就从藏身地爬到了河岸,悄无声息的钻入水中。
一下水,我灵动如游鱼,靠近了转动的漩涡。漩涡的力量谁都无法抗阻,人一进去,唰的就被卷到了漩涡中心。身在浑浊的水中,目不能视物,可我的感觉却还是灵敏的,我感觉到了那堵几乎透明的墙壁,在激流波涛的暗流之间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一头扎了进去。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进入河眼了,可是这一次,我的感觉和之前截然不同。之前的河眼,死寂无声,人进入就觉得好像走进了一片没有任何生机的死地,但这次进入河眼的一瞬间,我就察觉出周围飘动的一股杀戮气息。
嘭嘭……
身在河眼内部,那阵震动不知道加剧了多少倍,震动连同着那股迫人的气息,让我感觉河眼好像随时都会被震塌。我不假思索,拔腿就朝着河眼的深处跑去,一路畅通无阻,直接来到了河眼的尽头。
脚下的地面在随着巨震而颤动,我能看见围在大坑周围的七门老祖爷的真身,横压在大坑上方的莲花木像,不停的被老井传出的震动震的一起一伏,当木像震起的时候,从下方的老井里,勃发着一股一股耀眼的血红的光。
那股血红的光,令人不寒而栗,尽管现在还不知道老井里究竟是什么东西,但那仿佛是这个世间最凶暴的存在,强大且充满了杀机戾气,仅凭着这股气息,似乎都能将人活活的震死。
我咬紧牙关,一步一步的靠近,当我走到距离大坑还有四五丈远的时候,老井中的冲击和震动,好像一瞬间达到了顶峰,七门老祖爷的真身早已经压制不住老井,此刻连莲花木像似乎也力有不及,庞大的木像轰隆一声被掀飞,老井中血红的光喷薄而出,把周围的黑暗映照的殷红一片。
我得全力支撑身躯,才不至于被老井中所喷薄的力量冲倒。在莲花木像被掀飞的同时,我的心突然就好像和老井中的震动相融在一起,老井嘭嘭的震动,我的心也在嘭嘭的跳动。
心跳的无法抑制,让我觉得它会从胸膛中飞脱出去。但仅仅也就是几个呼吸的功夫,我又察觉出,胸膛嘭嘭的跳动,并非是我的心在跳,而是胸膛上那只眼睛一般的印记在震动不停。
我只觉得心神无比慌乱,身躯也跟着那只眼睛的跳动而颤抖着。可是现在已经来不及再想这么多了,因为莲花木像被掀飞的同时,老井里的震动,似乎要脱困而出。
我屏气凝神,硬着头皮冲到了大坑的边缘,血光铺天盖地,老井里面仿佛藏着一片尸山血海,杀气升腾。
这片血光下面,一定还有什么东西,但视线完全被血光所充斥着,看不清楚老井内部的情景。我使劲探出身子,想看的更清楚一些,然而身在大坑边缘,陡然间一阵翻天覆地般的剧烈抖动让我无法立足,脚下一滑,噗通一声就落入了大坑中。
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惧怕,但翻身爬起来的时候,距离那口老井,只有几步之遥,如果不亲眼看看,就永远不会知道老井里面究竟是什么,反正已经落入坑中,横竖总得瞧个水落石出。我顶着那片无形的压力,手脚并用的朝前爬动。
我爬到老井旁才站起身,老井里的震动,如同翻江倒海,莲花木像亦被震开,再无任何阻挠,当我站起身的一刻,轰隆一声巨响,老井中喷薄的血光又好像明亮了许多,一团被血光包裹着的东西,从老井深处一飞冲天,骤然冲出了井口。
那团被血光包裹的东西,如同一轮耀眼的大日,随着这团东西的脱出,我胸膛上那块眼睛般的印记好似要炸裂,把身躯粉碎。我用莲花木棍支撑着身体,眯住眼睛,勉强从眼缝注视着那团东西。
嘭嘭嘭……
这团东西,一定就是老井中震动的根源,也正是七门老祖和莲花木像在全力镇压的目标,血光浓的和雾一样,肉眼根本就看不穿。我只觉得这团东西已经不受控制,要随着血光一起升腾,冲出河眼。
嗡……
就在血光中包裹的那团东西横冲直撞的时候,大坑边缘的七门老祖真身,仿佛一起发出了无声的轰鸣,我的耳朵被震的嗡嗡作响,老井上方飘散的浓重的血光,也被震散了。
嘭嘭……
血光消弭,那团东西终于露出了真容。在看到它之前,我曾无数次猜测过,推断过,那究竟会是什么,但当我亲眼目睹这一切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测和推断,全都大错特错。
我看到了什么?
那仿佛是一颗血红血红的心,已经在河眼的老井里被镇压了无数岁月。它脱离了躯壳,却好像永生不灭,跳动的异常有力,每一次心跳,都震荡着偌大的河眼,凶气和杀机滚滚如潮,我的双腿在发软,几乎要忍不住跪倒。
轰……
这颗血红的且在跳动的心,蓬勃有力,似乎连七门老祖爷的真身都能碾压的粉碎,我惊恐莫名,脑子一下子就空了,只剩下眼前散乱的血光。
在丝丝缕缕的血光里,好像慢慢浮现了一道虚无的和烟气一样的身影。这道身影如山一般魁梧,围着那颗跳动的心流转着,一瞬间,凶风四起,凝聚在四周的散乱的血光,全都化为一滴一滴鲜红的血雨,啪嗒啪嗒的掉落下来。
这道虚无的身影,显然就是这颗不死之心的主人。我依然分辨不清楚他究竟是谁,但我心里雪亮,一旦让这颗心冲出河眼,河凫子七门人奋力拼搏了千百年的艰辛,将会毁于一旦,天崩将会提前爆发。
这时候,我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绝不能让它脱困,绝不能让它逃走,我抛开所有的紧张和顾虑,不知道从哪儿生出了一股勇气和信念,站起身,双腿一蹬,腾空而起,手中的莲花木棍呼啸着朝那颗散发血光的心怒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