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宁殿的内侍早已退下,宫灯的光晕在窗纸上明明灭灭,映着满室清寂。
东暖阁中,明月寸步不离地守在玉奴儿的小床旁。这些日子,因着照料之故,她身上也染上了淡淡的奶味儿,平白增添了一丝柔和气息。
苏、李两位乳母尽心尽责,尤其是立于床头右侧的苏乳母,举止端庄,极有规矩。
见孟姝进来,苏乳母上前接过孟姝手中的宫灯,福身行了礼才轻声说道:“娘娘,大皇子已安睡半个时辰了。按着习惯,大约亥时才会醒来一次,奴婢们先退下?”
孟姝轻轻摆手,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问道:“你们初到灵粹宫,可还习惯?若有什么难处,尽管找绿柳说,或是就近告诉明月。”
另一位李姓乳母赶忙柔声回应:“咱们灵粹宫上下齐心和睦,娘娘又待人温和,还有冬瓜姑娘厨艺也好。奴婢们能在此当差,心里满是欢喜呢。”
孟姝微微颔首,两位乳母退下后,明月道:“娘娘放心,奴婢夜里守着大皇子呢。”
“这一个月里辛苦你了,”孟姝伸手理了理襁褓边缘的褶皱,“今晚把玉奴儿抱到我寝殿里,你也好好歇歇,之后这几日夜里,都由我带着他。”
明月也不问缘由,应声上前小心翼翼将玉奴儿抱起,她轻笑着说:“娘娘,大皇子最乖不过了,照料起来一点都不费心。他一旦睡沉了,不到饿醒的时候,连哼都不会哼一声。”
孟姝笑了笑,凑近看了看,玉奴儿的小脸红扑扑的,睡得正香甜。
回了寝殿,绿柳连忙接过襁褓,轻声对明月道:“你赶紧去歇着,这儿有我们照应呢。”
“奴婢领着乳母就在暖阁旁,待大皇子醒了,你让夏儿她们去叫乳母过来。”
绿柳点头应下,将襁褓轻轻放在寝殿内侧。
和夏儿红玉一同伺候孟姝梳洗罢,孟姝换了一身软绸寝衣,和衣躺在外侧。
她一瞬不瞬地留意着玉奴儿的动静,玉奴儿偶尔咂下嘴,或是蹬蹬小腿,都能让她的目光柔和几分。
绿柳蹲坐在脚踏旁,见她久久未动,不由得忧心起身,“娘娘,您…今晚该睡不安稳了,奴婢去让冬瓜煮碗安神汤来,很快就好。”
“不必了。”
孟姝轻轻抬臂拦下她,“她每日晨起还要辛苦做早膳,何必再惊动她。”
她顿了顿,侧过脸看向绿柳,眼底的疲惫藏不住,语气却依旧温软:“绿柳,我真的没事。经了这么多回,除了婉儿,我原也从未指望过任何人的,自然也包括他。”
“你去外间歇着吧。明日还有得忙呢,别熬坏了身子。”
绿柳的心轻轻一沉。她跟着孟姝多年,自然懂这“没指望过他”里藏着多少凉薄,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对上孟姝那双清明却透着倦意的眸子,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低声道:“那奴婢就在外间候着,娘娘有吩咐,随时唤奴婢。”
她刚退到外间,撩开半垂的帘子,就听见廊下传来沉沉的脚步声。
景明提着盏紫檀宫灯,小心翼翼地跟在皇上身后,灯笼的光晕在地上拖出两道长影。他目光往粹玉堂正殿扫了一圈,见绿柳迎出来,紧绷的嘴角才松了松,朝她递了个眼色。
绿柳见皇上居然来了,心头一跳,连忙敛衽福身行礼。
“姝儿这么早就睡下了?”皇上的声音里带着倦意,说着话目光已越过绿柳往内殿望去。
绿柳垂着眼,恭谨回话:“回皇上,娘娘方才陪着大皇子,眼下刚安置,奴婢这就去。。。。。。”
皇上闻言眉间笼起一层薄霜,“乳母为何不在暖阁照看玉奴儿,反倒要累着姝儿亲自照料?尚宫局的人越发不会当差了,景明,明日换两位乳母来灵粹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