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先借六荷之口试探新帝,观察新帝的反应,然后再慢慢图谋此事。
皇帝察言观色,突然有不好的预感,暗忖:如果皇姐看上的人是个平庸将军,我一定成全她。不过,按照本朝规矩,驸马不得干政,如果驸马人选是个才华卓越的武将,我不能答应。
电光火石之间,他又转念一想:皇姐深居宫中,钦慕哪个少年将军?莫非是从小就熟识的欧阳城和欧阳盟?
欧阳家两兄弟小时候在宫里做伴读,长大之后,欧阳盟作为苏太后的亲外甥,常跟随苏灿灿来荣华宫拜见。
至于欧阳城,上次随先帝御驾亲征,有军功和救驾之功,少年将军的名号响亮,又高大俊朗,如今官居御前侍卫统领,兼神机营提督,兼骠骑将军。
琢磨间,皇帝的右手五指轻轻敲击大腿,心想:如果皇姐看上这两人,我不能答应。
想明白之后,他脸色变得一本正经,关心地问:“皇姐想要谁做驸马?”
苏荣荣刻意压低嗓门,亲自说出来:“欧阳大将军的长子,欧阳城。”
“他年少成名,又忠心耿耿,一身正气,如此好儿郎才配得上你皇姐。”
新帝苦笑,摇头。
苏荣荣、福乐、福善和衡亲王眼见新帝不答应,心里都咯噔一下,有些失望。
苏荣荣疼爱亲闺女,福乐与福宜心有灵犀。
福善和衡亲王虽然年纪尚小,但都跟福宜皇姐是一条心,都希望皇姐高高兴兴地嫁给钦慕之人。再加上两人还是孩子,“三思而后行”的城府不深,于是嘴巴有话就说,直接化身小媒婆。
福善脆生生地说:“皇兄,为什么不成全皇姐?”
衡亲王皱起小眉头,在旁边帮腔:“我也喜欢城哥哥,皇兄不也看重他吗?为什么要棒打鸳鸯?”
苏荣荣和福乐面色紧张,目不转睛地注视新帝。
新帝无奈地解释:“这不是棒打鸳鸯,而是……恐怕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福善拉扯新帝的衣袖,摇一摇,天真地说:“皇兄,皇姐是天下第二美人,那个小将军肯定会喜欢她,绝不是一厢情愿。”
在她心里,皇姐的美貌排第二,娘亲的美貌排第一,自己排第三。
新帝啼笑皆非,又耐心地解释:“本朝有个铁规矩,驸马不得干政。”
“欧阳城智勇双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要重用他,不能让他当驸马。”
此话一出,桌旁的其他人面面相觑,气氛瞬间冷清、失落。
片刻后,苏荣荣凝视新帝的眼眸,用略带恳求的语气说:“皇儿,你可以既让他当驸马,又破例重用他,一举两得,岂不是佳话?”
新帝再次摇头,坚定地说:“母后,有些规矩如同大山,我登基不到一年,应以稳重为主,不能随心所欲。”
“如果满朝文武听说此事,肯定要以‘公主易得,将才不易得’之类的话来反驳。”
苏荣荣眼睛里浮现泪光,招欧阳城为女婿的心顿时死了一半,不敢干动摇儿子皇位之事。
她强颜欢笑,重新拿起筷子,说:“先吃饭,至于其它的事,不急在一时。”
接下来,他们吃得没滋没味,个个怀有心事。
福乐跑去寝殿,安慰福宜。
福宜泪流满面,喃喃自语:“好一个公主易得,将才不易得……我宁肯不做这受人轻视的公主!”
福乐抚摸她的后背,眼睫毛低垂,心里也不是滋味。
不知哭了多久,耳朵突然听见“恭送皇上”的声音,福宜狠下心,咬着牙,跑出寝殿,华丽的裙摆如同蝴蝶在煽动翅膀,想飞过鸿沟……
她跑到御辇旁,与刚坐上御辇的新帝四目相对。
新帝眼神冷静、复杂。
福宜泪眼婆娑,先恭恭敬敬地行一个大礼,然后哽咽道:“为了嫁给他,我愿意放弃公主的头衔和封赏,希望皇上成全。”
这一刻,她清楚地明白,眼前的新帝虽是她的亲弟弟,却不会对她言听计从,甚至很可能会因为权谋而牺牲她的姻缘幸福。
她要争取这段姻缘,就必须鼓起勇气,舍弃公主的身份。
她做不到两全其美,只能选择其一。
曾经,她把“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背得滚瓜烂熟,漫不经心,今天才终于深深地体会到至理名言带来的心痛。
新帝心情沉重,深呼吸,表面平静地说:“皇姐稍安勿躁,不要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