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龙愣了,拳馆里除了练拳就是聊天,怎么可能赌博?张大爷气得脸都红了:“你们别听人瞎说!我们都是正经人,谁会赌博?”
警察没理会他,开始在拳馆里翻找,从墙角的工具箱到挂在墙上的拳套,连秦老头的躺椅都被翻了个底朝天。最后,一个年轻警察从沙袋后面摸出个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沓现金,还有几张扑克牌。
“人赃并获,还有什么话说?”带头的警察示意手下,“把相关人员都带回局里问话。”
“这是栽赃陷害!”李如龙往前一步,挡在秦老头身前,“这钱和牌不是我们的!”
“是不是,到了局里再说。”警察推了他一把,“让开!”
秦老头拉住李如龙,慢慢站起身:“我跟你们走。”他看了李如龙一眼,眼神里有话要说,却被警察打断了。“都带走!”
李如龙和几个老拳友也被带上了警车,警笛声再次响起,在巷子里回荡。路过早点摊时,李如龙看见老周站在摊前,脸色发白,手里的长柄勺掉在地上都没察觉。他想喊一声,却被警察按住了头。
派出所的审讯室很小,白墙被烟熏得发黄。李如龙坐在冰冷的铁椅子上,对面的警察敲着桌子:“老实交代,你们聚赌多久了?谁是组织者?”
“我们没有赌博。”李如龙重复着这句话,心里却很清楚,这是王老板的手段,先把他们弄进派出所,再趁机拆拳馆。他试着回忆老周教的“揽雀尾”,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指尖还是忍不住发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审讯室的门开了,进来个穿着便服的中年男人,示意警察出去。“李如龙是吧?”男人坐在他对面,递过来一根烟,被李如龙谢绝了。“我是市体校的王教练,老周是我朋友。”
李如龙心里一动,想起秦老头说过,老周的儿子想跟王教练学摔跤。
“老周给我打了电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我说了。”王教练的语气很平和,“聚众赌博这事儿,明显是有人栽赃,我们已经在查了。不过秦老头年纪大了,在里面待不住,我先把他保出去了,让我跟你说一声,别担心。”
李如龙松了口气,眼眶有点发热。“谢谢王教练。”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老周。”王教练笑了笑,“他为了这事,把自己珍藏的那套太极刀都拿出来了,说要送给我,就为了让我尽快把你们弄出去。”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李如龙的手上,“老周说你是个练拳的好苗子,根骨清奇,就是缺个正经师父。”
李如龙没说话,心里五味杂陈。他没想到,自己一个打零工的,能让这么多人费心。
“拳馆那边,老周已经带人守着了,王老板暂时不敢动。”王教练站起身,“我已经跟所长打过招呼了,你可以走了。不过出去后要小心,王老板这招不成,肯定还有别的手段。”
走出派出所时,天已经黑了。巷子里的路灯亮着,昏黄的光线下,老周的早点摊还没收,他正蹲在地上,给煤炉添煤,蓝布围裙上沾着灰。看见李如龙,他赶紧站起来,手里的火钳都掉了。“出来了?没事吧?”
“周哥,谢谢您。”李如龙的声音有点哑。
“谢啥,都是应该的。”老周往他手里塞了个热乎的糖糕,“快吃,垫垫肚子。拳馆那边,张大爷他们都守着呢,没事。”他往派出所的方向看了看,“王教练说,让你有空去体校找他,他想看看你的底子。”
李如龙咬了口糖糕,甜得有些发腻。他知道,王教练这是想给他机会,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拳馆和秦老头,哪有心思考虑这些。“周哥,王老板接下来会怎么做?”
老周叹了口气,往煤炉里添了块煤:“那孙子一肚子坏水,我猜他是想趁秦叔不在,夜里偷偷拆拳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跟附近的老街坊打过招呼了,只要他敢来,咱们就跟他拼了。”
正说着,巷口传来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不是黄毛那伙人,而是十几个穿着工装的年轻人,个个手里拿着家伙,为首的是个留着寸头的汉子,脸上有道疤,看着很凶。李如龙心里一紧,刚想摆出架势,就被老周拉住了。
“别紧张,是自己人。”老周笑着迎上去,拍了拍寸头的肩膀,“疤子,你来得正好。”
疤子往李如龙这边看了看,眼神里带着审视。“周哥,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子?”得到老周的肯定后,他往李如龙面前一站,伸出手,“我是附近汽修厂的,以前常去拳馆练拳,秦叔教过我几招。”
李如龙握住他的手,对方的手很粗糙,掌心全是茧子,力气很大。“王老板那孙子想拆拳馆,没门!”疤子的嗓门很大,“我带了十几个兄弟过来,今晚就守在拳馆门口,看谁敢动一下!”
跟着疤子来的年轻人也纷纷附和,有的说“秦叔当年帮过我,现在该我报恩了”,有的说“王老板早就该收拾了,太不是东西”。巷子里的人越来越多,都是附近的老街坊,有开杂货店的老板娘,有收废品的老头,甚至还有几个在建材市场和李如龙一起搬过钢筋的工友。
“看来不用咱们动手了。”老周笑着拍了拍李如龙的肩膀,“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好谁坏,大家心里有数。”
李如龙看着眼前的人,心里暖暖的。他想起秦老头说的,拳能养人,也能害人,关键看用在哪。现在他明白了,真正能护住拳馆的,不是那块令牌,也不是谁的拳头,而是这些看似普通的人心里的那点热乎气。
“走,回拳馆。”疤子一挥胳膊,带头往拳馆的方向走。李如龙跟在后面,手里的糖糕还没吃完,甜香味混着巷子里的烟火气,在夜色中弥漫开来。他知道,今晚肯定睡不了觉了,王老板说不定就在哪个角落里盯着,等着他们松懈。但此刻他心里很踏实,就像站在秦老头说的那片水里,身边有无数双手托着他,就算风浪再大,也倒不了。
拳馆的灯还亮着,张大爷他们正坐在门口抽烟,看见他们,都站了起来。疤子一挥手,十几个年轻人立刻分散开来,有的守在门口,有的爬上旁边的屋顶,手里的家伙擦得发亮。老周把早点摊的车推了过来,说“夜里冷,给大家煮点热粥”,老板娘抱来了几床旧棉被,说“轮流守着,别冻着”。
李如龙走到沙袋旁,看着墙上那张《形意拳谱》,在灯光下,卷边的纸角似乎舒展开了些。他突然想起秦老头的话,劲要从脚底下起,顺着腿往上走,过腰,到背,最后从拳头上吐出去。他试着出了一拳,拳头落在沙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却带着股前所未有的透劲,震得沙袋里的沙子簌簌往下掉。
远处的夜空里,一颗星星亮了起来,在云层里忽隐忽现,像在为他们加油,又像在注视着这场无声的较量。李如龙知道,这一夜还很长,接下来要面对的,可能比王老板的栽赃更难对付,但他心里一点都不慌,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在守着这拳馆,身后有无数双眼睛,无数颗滚烫的心,像一道道光,照亮了这城中村的角落,也照亮了他接下来要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