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泣道:"洛阳被攻破了,石崇那些世家子弟跑的跑、死的死,我们这些百姓只能往南逃,可一路上。。。。。。"她指着地上的尸体,"我的儿子、儿媳,都被胡兵杀了。。。。。。"
白凤翎心中刺痛,取出干粮分给众人:"往南走,过了长江就安全了。记住,沿着有活水的地方走。"
他护送着难民走了三日,直到淮河渡口,才将他们交给前来接应的东晋士兵。临别时,老妇将一个布偶塞给他——那是用他当年送的麻布做的,缝得歪歪扭扭,却能看出是个道士模样。
"恩公,俺们不知道您的名字,就做了个神像,日日为您祈福。"老妇哽咽道。
白凤翎接过布偶,入手温热,仿佛还带着百姓的体温。他将布偶揣进怀里,转身向洛阳方向走去。
越往北走,景象越惨烈。昔日繁华的城池变成废墟,良田化为焦土,偶尔能看到饿疯了的人趴在尸体上啃食,眼中布满血丝。白凤翎一路行来,见人就救,遇乱就止,真气消耗巨大,脸色渐渐苍白。
这日,他在一座破庙里休息,忽闻外面传来孩童的哭声。出去一看,几个羯族士兵正将一个小女孩绑在柱子上,准备烧烤。
"放开她!"白凤翎双目赤红,流霜剑第一次在乱世中出鞘,剑光如练,瞬间将几个士兵斩杀。
小女孩吓得瑟瑟发抖,抱着他的腿不敢松手。白凤翎蹲下身,从怀里取出一块麦芽糖——那是从慈幼局带的,本想留给南方的孩子。
"别怕,叔叔带你去找妈妈。"白凤翎轻声道。
小女孩含着糖,抽泣着说:"妈妈被他们杀了。。。。。。爸爸也死了。。。。。。"
白凤翎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抱着小女孩,在破庙里挖了个坑,将那些被杀害的百姓掩埋。小女孩指着远处的烽火:"叔叔,那里有好多坏人,他们还在杀人。"
白凤翎望向洛阳方向,那里的烽火已经燃烧了数月,从未熄灭。他知道,晋武帝司马炎早已驾崩,如今的洛阳城里,赵王伦篡位,齐王冏起兵,成都王颖、河间王颙互相攻伐,昔日的金谷园变成了战场,华美的宫殿成了屠宰场。
"叔叔带你去一个没有坏人的地方。"白凤翎抱着小女孩,转身向南。他不再试图去改变什么,只是想在这无边的黑暗里,多护住一个无辜的生命。
路过一处山谷时,他看到一群和尚正在掩埋尸体。为首的僧人见到白凤翎,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也是来超度亡魂的?"
"我超度不了亡魂,只能护住活人。"白凤翎道。
僧人道:"贫僧佛图澄,奉师父之命在此建立浮屠寺,收容难民。施主若不嫌弃,可暂在此歇息。"
白凤翎跟着佛图澄来到寺中,见里面挤满了难民,大多是老弱妇孺,几个僧人正在熬粥。佛图澄指着一口井:"这口井本已干涸,贫僧诵经三日,竟涌出活水,才勉强养活这些人。"
白凤翎看向那口井,只见井水清澈,隐隐有佛光流转,知道这僧人也是有道行之人。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医书,交给佛图澄:"这上面的药方或许能帮到大家。"
佛图澄接过医书,连连道谢:"施主大慈大悲,功德无量。"
夜里,白凤翎坐在寺外的山崖上,望着北方的烽火。小女孩已经睡着,脸上还挂着泪痕。他运转真气,试图推演乱世的终结,却发现未来一片混沌,无数条岔路交织在一起,每条路上都堆满了白骨。
"凤翎。"南华老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可知为何推演不出结果?"
白凤翎回头:"因为人心不定?"
南华老仙点头:"乱世之中,每个人的选择都可能改变走向。你救的那个女孩,或许将来会成为慈母,或许会成为烈女,或许只是一个平凡的农妇,但无论如何,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希望。"
"希望?"白凤翎看着山下的浮屠寺,"在这地狱里,哪里有希望?"
"希望不在将来,而在当下。"南华老仙指着寺中的灯火,"佛图澄建寺收容难民,是希望;葛洪研制痘药,是希望;你护住这个孩子,也是希望。就像黑夜里的一点光,看似微弱,却能让走夜路的人,知道自己还活着。"
白凤翎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女孩,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嘴角却微微上扬,像是做了个好梦。他忽然明白,自己历劫的意义,从来不是要终结乱世,而是要在乱世之中,做那一点不肯熄灭的光。
"我要带她去江南。"白凤翎站起身,"那里有慈幼局,有卫玠,有葛洪,有很多想好好活着的人。"
南华老仙笑道:"去吧。路还长,慢慢走。"
天快亮时,白凤翎抱着小女孩,再次踏上南下的路。浮屠寺的钟声远远传来,带着悲悯的回响。佛图澄站在寺门口,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晨光里,合十默念:"愿众生离苦得乐。"
小女孩在他怀里醒来,指着东方的朝霞:"叔叔,你看,天亮了。"
白凤翎望向那片霞光,那里的云层被染成了金色,像极了当年官渡之战胜利时的天空。他知道,黑暗还会持续很久,或许十年,或许百年,或许更久。但只要还有人朝着光的方向走,只要还有人记得如何去爱,如何去守护,这乱世总有终结的一天。
他加快了脚步,怀中的小女孩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像极了多年前洛阳街头,那些听书的孩童。白凤翎的嘴角,也终于扬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路还很长,但他不再孤单,因为他知道,自己走过的每一步,都在为未来的太平,埋下一颗希望的种子。而这些种子,终将在某一天,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为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遮起一片阴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