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四个字背后所代表的恐怖分量。
那绝不仅仅是回答几个问题那么简单。
记录者书页上的符文光芒微微流转,似乎是在进一步阐释:“非问题,亦非谜题。
乃是源庭对汝等存在本质、道心根源的一次映照与审视。
汝等所求之答案,藏于汝等自身之‘因’与‘行’中。”他的声音平淡依旧,却揭示了最残酷的规则,“通过此问,方有资格触及‘吞渊’之秘,亦或……于此地化作法则洪流之一粟,补益源庭。”
化作法则洪流之一粟,补益源庭!
意思再明确不过——失败,便是形神俱灭,自身的一切,包括存在痕迹、力量、记忆,都将被分解、同化,成为这浩瀚法则洪流的一部分,成为源庭的养料!这是比死亡更加彻底的终结,是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的绝对抹消!
空气仿佛凝固了。
刚刚从“寂灭之疡”的威胁下侥幸生还,转眼又面临着如此残酷的抉择。
前进,可能是通往真相的道路,也可能是通往彻底消亡的深渊;后退?且不说是否还有退路,就算有,他们甘心吗?
雪瑶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她上前一步,与叶辰并肩而立,周身清冷的月华如同最坚定的守护,驱散着因记录者话语而带来的沉重压力。
她绝美的脸庞上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片清冷与决然:“无论何种考验,我们共同面对。”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要战便战,要问便问!俺们走到这里,就没想过回头!”虎娃重重一顿手中的裂宇战斧,蛮荒血气冲天而起,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焰,将那无形的压力都冲淡了几分。
他瞪着一双虎目,毫无惧色地瞪着记录者那巨大的符文面容,仿佛对方提出的不是什么生死考验,而是一场值得期待的挑战。
冷轩的身影在明暗交错间微微颔首,他没有说话,但那收敛到极致、仿佛下一个瞬间就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寂灭之意,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本就是行走于寂灭边缘之人,又何惧一次根源的审视?
凛音双手紧紧捧着那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回响印记,如同捧着一盏在狂风中指引方向的明灯。
她清澈的眼眸中虽然还残留着一丝对未知的敬畏,但更多的是一种找到了方向的坚定。
她轻声而肯定地说道:“我已做好准备,聆听与承载。”溯源者的使命,本就是探寻真相,哪怕真相再残酷,也比永恒的蒙昧要好。
叶辰感受着身后同伴们毫无保留的支持与信任,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驱散了部分因反噬带来的冰冷与剧痛。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翻腾的气血与紊乱的法则之力强行压下,目光如炬,直视记录者,代表所有人,沉声应道:
“善。”
记录者那符文构成的嘴唇,似乎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吐出了一个简单的字眼。
随着这个字音的落下,周围浩瀚无边的法则洪流,骤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刹那间,周围流淌的法则洪流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搅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剧变!那原本无序奔流、仿佛蕴含着宇宙所有奥秘与混乱的信息光带,不再肆意横流,而是仿佛拥有了生命和目的性,开始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和精度,围绕着身处核心的五人,疯狂地编织、构建!
光芒万丈,法则交织,最终形成了五个独立却又在根源上紧密相连、相互辉映的奇异空间。
这五个空间仿佛是五面映照灵魂本源的镜子,每一个都精准地对应着一人,不仅囚禁了他们的形体,更直指其内心最深处的角落——那些潜藏的执念、无法言说的恐惧、前行路上的迷茫,以及……那在绝境中亦不曾熄灭的、属于他们各自独特的道心之光!
叶辰只觉周身景象猛地一花,下一刻,他便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绝对的、令人心悸的虚无之中。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的方向概念,没有时间流逝的微弱痕迹,没有光,没有暗,甚至没有“空”与“无”的参照。
一切认知中的存在形式在这里都失去了意义。
唯有他自身,散发着那熟悉的、带着一丝温热与绝对性的熔金色光芒,成为了这片无边无际、万古死寂的虚无中,唯一的“坐标”,唯一的“存在基点”。
这光芒非但没有带来安全感,反而将他衬托得无比渺小和孤独,仿佛无尽黑色天鹅绒上的一粒微尘,随时可能被那纯粹的“无”所吞噬、同化。
就在这极致的静默与空洞几乎要让灵魂也冻结时,记录者那宏大、漠然,不带丝毫情感波动的声音,直接穿透了他的耳膜,忽略了一切物理阻隔,响彻在他的心海最深处,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在他的存在根基之上:
“汝掌‘定义’之权柄,此乃构筑现实、订立规则之基,汝欲以此权柄为核心,行‘平衡’之道,容纳万法,调和冲突。
然,叶辰,汝可知晓,‘定义’二字,其重几何?汝一念之差,所定义之‘正确’或‘谬误’,足以扭曲星辰轨迹,倾覆文明根基,压垮万界生灵!汝所欲强行‘平衡’之诸般力量——那源自亘古的悲恸、那万物归墟的虚无、那命运轨迹的编织,乃至未来汝可能遭遇、试图容纳之更多不可测之力……它们彼此冲突,性质迥异,如同将燃烧的恒星与极寒的暗冰置于同一陋室。
汝之器量,汝之灵魂本质,当真可能完美承载而不自毁?若不能,汝此刻之存在,于此真正意义上的无尽虚无之中,与那一粒随生随灭的尘埃,又有何本质差异?汝所执着前行之道,自诩之拯救,最终带来的,究竟是希望之光,亦或是……另一种形态、披着善意外衣的‘吞渊’?”
这质问,不仅仅是声音,更伴随着实质性的压迫。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无尽的、死寂的虚无,仿佛被赋予了意志,开始从四面八方、从存在概念的每一个层面,向叶辰挤压而来!这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压力,没有空气的爆鸣,没有骨骼的呻吟,而是一种更为根本、更为恐怖的“否定”!仿佛整个虚无本身都在以一种冰冷的、绝对的姿态,质问他“为何存在”?质疑他“凭何定义”?否定他“道路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