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谢地:陛下的病是可以医治的。”
“好吧,您怎么知道我身体不好?”
“陛下在弗朗德尔有一些朋友。”
“是这些朋友打发您来的?”
“是的,夫人。”
“把他们的名字说给我听。”
“不可能,陛下,而且没有用处,既然您的记忆力还没有被您的心唤醒。”
奥地利安娜抬起头,竭力想从假而具的遮盖下和从神秘的语言里,发现这个说起话来随便得近乎放肆的女人是谁。
接着她对有损她的自尊心的这种好奇心感到了厌倦,突然说:
“夫人,您不知道,脸上戴着假面具跟王族说话是不允许的。”
“请您原谅我,夫人,”贝吉纳谦恭地回答。
“我不能原谅您,除非您脱掉假面具,我才能饶恕您。”
“我发过一个誓言,夫人,我要帮助受苦受难或者疾病缠身的人,而又决不让他们看见我的脸。我本来可以给陛下的肉体和灵魂带来慰藉;但是,既然陛下不允许我这么做,我只好走了。再见,夫人,再见!”
这番话说得声调和谐,而又语气恭敬,具有那么强的一股魅力,使得太后的怒火和怀疑完全消失,不过好奇心并没有降低。
“您说得对,”她说,“疾病缠身的人轻视天主送来的安慰是不应该的。说吧,夫人,但愿您能象您说的那样,给我肉体……带来慰籍。唉!我相信天主准备要对它进行严酷的考验。”
“请让我们稍微谈一谈灵魂,”贝吉纳说,“谈一谈可以肯定也在受痛苦的灵魂。”
“我的灵魂?”
“有一些折磨人的癌,它们的搏动是看不出的。这些癌,太后,仍旧让皮肤呈现出象牙般的白色,它们没有用它们淡蓝色的蒸汽使肌肉呈现出大理石般的花纹,医生俯在病人的心口上,听不见这些怪物的贪得无厌的牙齿在肌肉里,在流动的血液下面,怎样发出格格的响声。铁和火从来没有能够消灭或者缓和这些致人死命的灾祸的热狂;它们保留在思想里,腐蚀着思想,它们在心脏里长大,最后把心脏胀裂,夫人,这就是另外一些对王后们说来是致命的癌症。您不是害的这种病吗?”
安娜慢慢地抬起她那象年轻时一样白得发亮,外形完美的胳膊。
“您谈到的这种疾病,”她说,“是我们这些人世上的君主的生活条件。天主交给我们教化巨民的职责。这种疾病太重时,天主就让我们用忏悔来减轻其重量。我们就这样放下负担和秘密。但是您不要忘记,正是这一位至高无上的天主根据世人的力量来安排他的考验,而我的力量对我的负担来说绰绰有余。别人的秘密,有天主严守秘密对我来说就足够了;我自己的秘密,光有我的忏悔师的严守秘密还远不够。”
“我看得出您对您的敌人还象以往那么勇敢,夫人,我感觉不到您对您朋友的信任。”
“王后们没有朋友,如果您没有别的事要对我说,如果您感到自己象一个女先知那样受到天主的启示,那就请您出去,因为我害怕未来。”
“我看,”贝吉纳果断地说,“您害怕过去。”
她这句话还役有说完,太后就立起来,用生硬、蛮横的口气大声说:
“说吧,说吧,赶快给我解释清楚,解释完全,否则……”
“不要吓唬人,太后,”贝吉纳温和地说,“我满怀着敬意和同情来看您,我是代表一位女友来看您的。”
“那就拿出证明来!您应该宽慰我,而不应该激怒我。,“这很容易。陛下这就可以看到我是不是您的朋友。”
“行。”
“二十三年来陛下遇到过什么不幸?……”
“噢……巨大的不幸;我不是失去国王了吗?
“我不是谈的这一类的不幸。我想问您,自从……国王出世以后……是不是有一位女友一时冒失给陛下造成了痛苦。”
“我不懂您的意思,”太后回答,她咬紧牙齿来掩盖她的激动。
“我这就解释得让您能够懂。陛下记得国王是生于一六三八年九月五日十一点一刻吗?”
“记得,”太后吞吞吐吐地说。“中午十二点半,”贝吉纳继续说,“王太子已经由德·莫主教大人在国王眼面前,在您的眼面前施了代洗①,被确认为法兰西王冠的继承人。国王到圣日耳曼老城堡的教堂去听感恩赞美颂。”
“说得一点不错,”太后喃喃地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