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模样?”
那个神秘又危险的地方进去的人都不得善终,所以就算自己闲步到门口也决计不会进去,哪怕偶尔大门敞开。
“一个头发微花的懒汉,我进去时他正靠着墙打盹儿,他丝毫没把我放在眼里,好像胸有成竹一样”
叶烟澜向他描述了那人的样貌、武功,以及一些细节上的举止。
多年来,七重天堂里从未有任何堂主的消息传出,知道此处的人都传这七人乃天神之姿,八丈有余,如今听来,世人口中的神貌也不过是路边行乞的慵懒之姿,除了武功诡异,其余平庸得很。
风不语有口难开,围着画案绕上两圈,他自是想让叶烟澜再潜入别层看看,也就只有她有这样的功夫,可如此危险的事着实在难以开口。
叶烟澜也怕他问出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需要付出什么。
他,风不语,天辙国的大将军,虽然武功不高,却是人人敬仰的英雄,也是自己心之所敬,他定不允自己做出弑君之举,保不齐还会不顾自己多次相救的恩情当场翻脸。
一双细嫩的小手拽着自己的衣角,向月从小就怕生,处在幽暗禁闭的画室中早有些不适。她一颤一呼的气息,纤小畏缩的身影,早成了自己多年的精神支柱,决不许她有事。
她决定瞒着,若他真问起,说个假话。
“朦胧中的所谓天堂,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早已明了,奈何朝廷师出无名,就算派大军围剿,他们各个身怀绝技逃走也易如反掌,更何况那些被谣言蛊惑的普通人,都以为沾了天堂就无好下场,都避而远之。”
风不语饮下一口淡茶,润了润虚弱的嗓子,他今日的话量,抵得上平常的半个月。
“所幸我就直说吧,若烟澜你能助我,偷偷潜入其他层,探探每个人的样貌、性格、武功,对揭开这层朦胧定能起到关键作用。”
叶烟澜兀自沉浸在纠结和矛盾中,直到他将一杯茶递给自己。
她自是会去再探的,无论弑君成功与否,不过时下她心思全在弑君和向月身上,对其他事实在提不起兴趣,也没有回他。
“实在抱歉,是我失礼了。明日皇帝要在南明寺祭天,我怕他们会对皇上不利。”
风不语知道自己有些唐突,只好说些蹭边的话打破尴尬。
这话点醒了叶烟澜,若要刺杀,恐怕皇帝祭天就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到时候护卫拢聚,只要自己伪装成僧侣躲在暗处施加暗器大概率可成,如果做得到位,还可顺水推舟,将祸水引回去,反正杀皇帝也是天堂吩咐做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愿与你一起入寺,万一遇到危机关头,还可护驾。”
为了救向月,她不得不这么说,自己扯的谎刚一出口,眼眶便润了莹珠,若非及时把头转向一旁,真怕会扑在这张与她名不副实的画上嚎个痛快。
“那再好不过,今日你就住在府上,不过只能委屈你们姐儿俩住对面那间屋子,若离得太远,不太好。”
风玄又淘气起来:
“其实就是怕娘,收留个客人还要畏畏缩缩的,大不了把房子烧了,论爹爹的功勋,还怕没房子住。”
风玄满脸的不乐意,认为爹爹亏待了叶烟澜,便一把将画室门拽开,自顾自跑出去透气。
夕岚穿过府中枝丫,在风玄脑门上映出一个不规则的光晕。
不远处是一片水塘,他除了白日里喜欢和爹爹淘气耍嘴皮子外,黄昏时坐在塘边,任凭过塘的凉风拂脸也成了他一大享受,只是每当他坐在池边,总是收了欢快的性子,丝毫看不出这个男孩是个调皮鬼。
他明白,珍惜的一天,和爹爹相处的一天,结束了,若他再闭门作画,自己就只能和火爆脾气的母亲待在一起。他卷起袖口,看着小臂上的一块青红,这是昨日他吃饭时不慎将夹起的一块肉掉在了母亲的罗裙上,母亲便怒着拿起桌上的餐盘朝他砸过来,他抬手一挡,盘子重重磕在了桡骨上,留下一道细口,时下伤口虽愈,但留下的淤血却难以清除。
不眠之夜,画室对面那座许久不住人的小屋亮起了光,屋子里除了破旧木床外只有两张长凳和一张木桌,连简陋二字都谈不上。
叶烟澜坐在长凳上,眼映烛火,一手托腮,一手拨弄着长发,听着向月轻微的鼾声,瞳中渐起狠厉,她真怕因为自己的不决绝让这声音永远在耳畔消逝。
晨光微起时,齐截的脚步声如闷雷般入耳,愈发强劲,两口茶间,又势头渐弱向着远方而去,想必是大量侍卫和禁军提前入寺以测万全,若非她能名正言顺入寺,当真不好下手。
对面画室的门吱一声开了,风不语站在门前朝天抻了个懒腰,不用说,他也是一宿没睡,估计又在鼓弄着自己的画作。
“大将军早。”
叶烟澜打开门后,正好看见他将抻懒腰的手缩回来。
“早。待会儿用过早膳就可出发,我们要先皇帝一步到寺,只是孩子就不必带了,让我家小子陪月儿待在画室。”
这与叶烟澜的想法不谋而合,毕竟她是去刺驾,带个孩子便是累赘。
向月不知何时从床上爬起,只着单薄的素衣。她拽着叶烟澜的手,摇两下脑袋。
她不愿用皇帝的死来换自己的命,但若直说又会给姐姐安上恶名,保不齐会被立刻抓获,姐妹俩都处在两难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