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将四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摇晃如潜伏的兽。
“张学良的东北军已经有停火迹象。”程添锦展开密信,火漆印上是模糊的镰刀锤头,“但蒋介石还在西安督战‘剿共’。”
张冠清突然嗤笑,“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副司令在和共产党会面。。。。。。”
杜老慢悠悠磨墨,砚台里映着破碎的灯光:“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
林烬将《作家》月刊浸入水盆,纸张渐渐浮起一层透明薄膜——是微型胶卷,拍满了肤施会谈的细节。
“明天朗诵会,”他拧干胶卷,“让林时和沫沫去发传单。”
程添锦皱眉:“太危险。”
“所以要让他们去。”林烬抬头,目光灼灼,“日本特务不会盯着孩子。”
墙上的日历翻到4月15日,农历三月廿四。月亮被云层遮住,而黄浦江上,走私白银的日本商船正悄然驶入码头。
远处传来海关大楼的钟声,程添锦突然握住林烬的手腕:“活着回来。”
林烬笑了笑,将胶卷藏进《论语》封皮:“这话该我对你说——明天去银行兑换法币的,可是程大教授。”
张冠清突然吹灭油灯。黑暗中,三个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像一场无声的宣誓。
在这座城市的暗处,有些火种,终究无法被白银和枪炮熄灭。
1936年5月上海街头
刺耳的军号声撕裂清晨的宁静。
林烬站在明德书店的二楼窗口,看着一队日本海军陆战队踏着整齐的步伐从霞飞路走过。
钢盔下的眼睛冷得像枪管,刺刀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白光。队伍最前面,膏药旗高高扬起,像一块溃烂的伤口贴在五月的蓝天上。
“畜生!”楼下传来张冠清的怒骂。他手里的账本被攥得变形,钢笔尖在“日本进口纸张”那一栏戳出个黑洞。
街对面,卖粢饭团的老王头突然把蒸笼重重一摔。热腾腾的糯米粘在青石板上,很快被日本军靴踩成泥。
沧浪阁茶楼密室
邹韬奋的新报纸散发着油墨香。林烬将《生活日报》创刊号平铺在桌上,头版《国难期间的文化使命》字字如刀。
“这期印了八千份。”顾安用银匙敲了敲杯沿,“日本领事馆已经向工部局抗议了。”
程添锦的指尖划过报纸边角的联络暗号:“明晚,所有进步刊物在十六铺集中装船。”他西装革履的装扮与墙上贴着的工人罢工照片形成荒诞对比,“需要个生面孔押运。”
林烬望向窗外——日本海军陆战队的装甲车正碾过外滩,围观的中国人都攥紧了拳头。
“我去。”他突然说,“顺便把国民党军围剿部署图带给苏区的人。”
深夜印刷所
昏黄的灯泡下,沫沫和林时正将传单夹进《小朋友》杂志。林时突然举起最新印制的漫画:“哥,你看!”
画上是穿着学生装的兔子,正用身体堵住狼群入侵的栅栏。底下配着邹韬奋的话:
“我们唯一的生路是奋斗!”
林烬揉了揉他的脑袋。油墨沾在掌心,像未干的血。
程公馆晨
收音机里播放着《五五宪草》的条文,女播音员的声音甜得发腻:“。。。。。。中华民国主权属于国民全体。。。。。。”
程添锦突然关掉收音机。玻璃杯里的牛奶映出他冷笑的嘴角:“连选举都要‘由政府指定候选人’。”
林烬把涂满批注的宪草文本塞进怀表夹层:“至少。。。。。。”他顿了顿,“延安那边,张学良已经松口了。”
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来,怀表盖上的“程林氏”三个字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