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吹干墨迹,叶凡让刘师傅在名字上,重重地按下了那个鲜红的手印。
“很好。”叶凡接过那张沉甸甸的“投名状”,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他拍了拍刘师傅的肩膀,那笑容又恢复了人畜无害的样子,“刘师傅,你看,事情不就解决了吗?以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
刘师傅哭丧着脸,心里却在滴血。
这哪里是自己人,这分明是签了卖身契。
“现在,作为自己人,是不是该为咱们村办点实事了?”叶凡话锋一转。
“办!我办!叶专家您说,让我干啥都行!”刘师傅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去镇上农机站,把连杆和活塞买回来。”叶凡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毛票,塞到他手里,“这是来回的车费。至于买零件的钱……”
叶凡顿了顿,笑眯眯地看着他:“我相信,刘师傅作为一名光荣的国家技术人员,这点为人民服务的觉悟,还是有的吧?”
刘师傅的脸瞬间变成了苦瓜。
他一个月的工资才几十块钱,那两样零件加起来,怕是得花掉他小半年的积蓄!
可他敢说个不字吗?
他不敢。
“有!我有觉悟!我自费!我为黑山屯的建设,添砖加瓦!”他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地说道,心疼得像是被人割了块肉。
“不过,刘师傅一个人去镇上,我们也不放心。”叶凡看向旁边早就摩拳擦掌的赵卫国,“卫国哥,辛苦你一趟,陪刘师傅去。记住,一定要保证刘师傅的安全,零件拿回来之前,他可是咱们村的宝贝疙瘩,不能有半点闪失。”
“放心!”赵卫国拍着胸脯,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他走到刘师傅身边,哥俩好似的搂住他的肩膀,那手劲儿,捏得刘师傅龇牙咧嘴,“我保证,把刘师傅全须全尾地给带回来!”
看着被赵卫国半拖半拽,踉踉跄跄带下山的刘师傅,村民们爆发出了一阵畅快的大笑。
太阳落山,人群散去。
柳如雪端着一碗温水走了过来,用毛巾细细地帮叶凡擦去脸上的油污。
“你呀,又把人给得罪死了。”她看着丈夫,眼底有骄傲,也有一丝担忧,“那个钱局长,不是个好惹的。”
“我不是要得罪他,我是要给他套上笼头。”叶凡握住妻子的手,轻声说,“这份东西,只要不亮出来,就永远是废纸。可一旦亮出来,他钱大海就得掉层皮。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我们只想安安稳稳修路,不想惹事,但也不能怕事。”
他望着远处蜿蜒的山路,眼神深邃:“对付饿狼,你光有猎枪不行,还得在它脖子上,拴根链子。”
柳如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只是看着自己的男人,心里无比踏实。
从村里到镇上的路,格外难熬。
刘师傅坐在颠簸的牛车上,只觉得屁股底下像是有针扎。
旁边的赵卫国,跟个门神似的,一言不发,只是时不时地,把那把油光锃亮的铁锹,从左手换到右手。
到了镇上农机站,天已经擦黑。
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嘴里叼着烟卷的胖子,正准备关门。
“哟,这不是县里开推土机的刘师傅吗?什么风把您这尊大佛给吹来了?”胖子显然认识刘师傅,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刘师傅在赵卫国的“注目礼”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张……张站长,我……我来买两个零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