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喧闹仿佛都静了下来,只剩下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和彼此胸腔里骤然加快的心跳。
溪诏站在刘楚玉身侧,墨色法袍与她的红衣相映,双眸笑盈盈地看着两人,眼底却藏着几分揶揄,指尖把玩着扇柄,任由海风吹乱额前的碎发。
那女子还在往前拽,砚清却像生了根似的钉在原地,她冷不丁一使劲,自己反倒趔趄了一下。
趁着这空档,砚清挣脱开来,几乎是踉跄着朝刘楚玉奔去。
他在她面前站定,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眶微微泛红,迟疑了片刻,终是伸出手,轻轻搂住了她的脖子,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般,将头埋在她颈窝蹭了蹭,声音闷闷的:“阿玉,我好想你。”
动作算不上过分亲密,却带着全然的依赖与信任。
刘楚玉身体一僵,随即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手触到单薄衣料下嶙峋的骨,心头蓦地一酸。
这姿态太熟悉了——像极了儿时的阿业,总爱这般搂着她撒娇,说要永远粘着姐姐。
她闭了闭眼,将那份恍惚压回心底,再睁眼时,语气是连自己都陌生的温柔:“我来了。”
“可你来的好晚啊!”怀中传来闷闷的控诉。
溪诏抱臂倚在一旁,墨色袍角被咸腥的海风卷起,掀起一道凌厉的弧线。
他冷眼瞧着紧紧箍住刘楚玉腰身的砚清,薄唇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撇,喉间逸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嗤”,那斜睨过去的眼神里,分明写着“不知羞臊”四个大字。
这声几不可闻的轻嗤,裹在海风里打了个旋儿——
不偏不倚,正落进那胖姑娘耳中。
她先是被刘楚玉周身迫人的气场所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可紧接着,目光便如被磁石吸住般黏在了溪诏身上——海风拂过他如墨的长发,衬得那张脸愈发玉雕般清冷出尘。
她张着嘴,一时竟忘了来意,只顾着瞧那谪仙似的人物了。
胖姑娘身体比脑子快,抓着砚清的手不自觉地就松开了。
眼珠子在溪诏那张清绝的脸上滚了几滚,又瞄了眼刘楚玉通身的气派,猛地一拍大腿,嗓门洪亮得能惊飞檐下歇脚的海鸟:“哎呀妈呀!这才是正主儿啊!遇上真爱了!”
她热切地转向刘楚玉,蒲扇大手豪迈一挥:“我说这位贵气冲天的妹子,咱俩换换咋样?”
王婆正美滋滋盘算着说成这门亲能得多少红封,闻言“嘎”一声,差点被自己一口老痰噎得背过气去,捶着胸口咳得惊天动地:“咳咳咳!三、三姑娘!您这青天白日的发什么癔症!快醒醒!”
那女子却嫌王婆聒噪,胳膊一抡把她扒拉到边上,手指坚定不移地戳向溪诏,对着刘楚玉开出天价:“我瞅准了!你身边这位郎君合我眼缘!我用砚清跟你换!不叫你吃亏!我家金山银海堆着呢,再给你添上——”
她伸出两根胖乎乎的手指,豪气干云地一晃,“两头!整整两头肥猪咋样?这买卖划算吧?”
砚清眉峰骤然一凛。银面具下,眸色瞬间沉如浓墨,翻涌的暗潮里,一丝偏执的冷光闪过。
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捏得青白,周身寒气无声弥漫。
然而目光转向刘楚玉时,那阴郁竟潮水般褪尽。
他侧身,肩膀轻轻挨上她的手臂,仰起脸。面具未能遮挡的下颌线条显出几分脆弱,声音又软又糯,尾音却带着执拗的微颤:“阿玉……你看她……你带我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