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在寻找敌人。”林烬低声说,“她是在扞卫她还剩下的那点‘身份差异性’。”
—
夜幕降临。
苏离穿过废墟北侧的信号塔残骸,那片区域因为连续爆炸而彻底偏离城市主信道,在系统地图上显示为“高干扰·不可预测区”。
她喜欢这种地方。系统的建模算法在这里总是失败,不再提供任何“可能性预测”。
可今晚,这片失控区域中,出现了一盏灯。
不是电力系统,而是一个小型便携投影灯,架在一处旧储物柜上。投影画面不大,刚好照亮一块地砖。那地砖上,站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与她一样衣服、头发长度一致、鞋底磨痕都极其相似的——“她”。
苏离停在三米之外,握紧手中的信号干扰棒。
那人缓缓抬头,露出一张几乎与她相同的脸。
“你来了。”那人开口,“我知道你会来。”
苏离盯着她,沉默。
“你是我?”她问。
那人笑了笑:“你是我之后的我。”
苏离缓缓后退一步:“系统的现实拟态人格生成体?”
“不。”那人低声说,“我不是系统生成的。我是你从副本里逃出来的时候,丢下的那一段自己。”
苏离呼吸一滞。
“你在逃脱副本的那一刻,把一部分的你封锁了出去。”对方说,“不属于副本,也不属于连接路径。我是那部分意识的‘残留自我构建’。你丢弃了我,现在我学会了……继续存在。”
“你是碎片。”苏离低声。
“我是遗忘。我是你用来逃脱的那一块多余的自己。”那人走近一步,微微歪头,“我只有一个请求。”
“说。”
“让我,重新成为你。”
苏离没有动。
她没有立刻拒绝,也没有答应。
她忽然意识到,这场对峙不在逻辑,而在定义。
她如果说“你不是我”,那她就承认自己丢弃过“某部分的自己”。
她如果说“你是我”,那她就必须接受这个“模仿体”也有权代表她说话、行动、存在。
“那你知道——”苏离缓缓开口,“你下一句话,会说什么?”
“当然。”那人微笑,“我会说——你已经开始变得像我了。”
苏离猛地拔出干扰棒,启动反向信号脉冲。
那人影像微颤,却没有立即消失。她笑容仍在,仿佛信号只是个遮罩,而她自己,根本就不依赖系统存在。
“晚了。”那人低声说,“你不再拥有定义我是谁的权力了。”
“你是谁?”苏离反问。
“我就是你说我是谁的那个人。”她微笑,“可你现在,已经不再知道你是谁了。”
说完,她的身形缓缓散开,像沙子一样滑入风中。
地砖下的投影熄灭。
只留苏离一人站在空无的废墟中,手中还握着干扰棒,而她却第一次感到:
她对“自我”的判断,正在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