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起来:她还在那里,她这无比美丽的植物安然无恙地越过了冬天;她充满液
汁,在生长,在扩大,正长出最美丽的花引她的芳香正如他所期待的,变得更浓,
可又不失去其精致,一年前还显得非常柔弱、分散,如今似乎已汇成稍显浓稠的
香河,它呈现出千种颜色,尽管如此,它却把每种颜色来得牢牢的,而且再也拆
不开。这条香河,格雷诺耶兴奋地断言,它的源泉越来越大。再过一年,只要再
过一年,只要十二个月,这源泉就会溢出,他就可以来抓住它,捕捉它大口吐出
的芳香。
他沿着城墙一直跑到那熟悉的地方,花园就在后面。虽然那少女显然不在花
园里,而是在屋里,在关着窗户的一个小房间里,但是她的香味却像阵阵清风吹
来。他并未像第一次嗅到她时那样人迷或者昏昏沉沉。他充满了一位恋人的幸福
感觉,这恋人正从远处窥视或观察他所爱慕的人儿,知道一年后就将带她回家。
的确,格雷诺耶是只单独生活的扁虱,是个怪物,是个不通情理的人,他从本体
验过爱情,也从未激起过别人的爱,可是在这个三月的日子里他仁立在格拉斯的
城墙旁,在恋爱,深深享受着爱情的幸福!
当然他不是爱一个人,不是爱上了城墙后屋子里的那位少女。他是爱香味。
仅仅是爱着它,而不是别的,而且只是把它当成未来自己的东西来爱。他发誓,
一年后定要把它带回家。在这种特殊的誓言或婚约——这种许给自己和他未来的
香味的忠诚诺言——之后,他心情愉快地离开了那地方,经过王宫门回到城里。
夜里他躺在小屋里,再一次回忆这种香味,把它拿出来——他经不住诱惑
——沉浸在这香味中,爱抚着它,同时自己又被名爱抚,如此亲密,如此接近,
仿佛他真的占有它,他的香味,他自己的香味,他爱抚它和被它爱抚,经历了一
个迷人的美好的片刻。他想把这种自我爱慕的感觉带到睡眠里。但是就在他闭起
眼睛并只须呼一口气的工夫即可入睡的瞬间,这种感觉却离开了他,突然离去了,
代替它的是房间里冰冷的刺鼻的羊圈气味。
格雷诺耶大吃一惊。“若是我将占有的这种香味,”他这么想着,“若是这
香味毁了,可怎么办?现实与在回忆里不同,在回忆里,一切香味是永不会消失
的。真的香味是要在世界上消耗光的。它会挥发。如果它被耗尽,那么我取得它
的那个源泉将不复存在。那么我将像先前一样一无所有,不得不继续借用代用品。
不,情况比先前还要糟糕!因为我在这期间将会认识和占有它,我自己美妙的香
味,我将不会忘却,因为我从不忘记一种香味。就是说,我将一辈子靠我对它的
回忆生活,犹如现在我已经有一瞬间是靠着对这个我将占有的它进行回忆而生活
一样……那么我需要它有何用?”
格雷诺耶一想到这些,就觉得非常不舒服。他现在尚未占有的香味,一旦占
有了它,又不可避免地会重新丧失,他觉得这太可怕了。他能维持多久?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