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古怪一笑:“人都分开了,凑个物件,有什么意思。”
张殊南不笑了,淡道:“总归是个念想。”
老者弯腰吹木箱上的灰尘,一面道:“郎君一表人材,被念想困住,实在是可惜。哎,是个什么样式的来着?”
“一个坐在莲花上的小娃娃,嗔眉笑眼。身有彩绘贴金,饰以金珠牙翠。”
“呦,听起来就不便宜。”只见掌柜逐一将木箱打开,翻找许久,有一声惊讶:“还真有这么一个,恰好能同你手上的凑成一对。”
张殊南上前去看,是坐在莲花台上的不错,但泥头泥身,颜色败落,更别提金玉珠翠了。
他伸手接过,低头去拿钱袋:“多谢掌柜,多少钱?”
“不值钱。”掌柜呵呵一笑,“我说过,磨喝乐看缘分。你特意来寻,又恰能寻到,是天注定啊。”
俩人说话时,张内侍入内道:“驸马,公主在等你。”
“哦?郎君竟是驸马。”老掌柜并没有感到意外,行礼道:“那小老头便恭送驸马了。”
张殊南不动声色地将磨喝乐收进布袋中,再次道谢后离去。
张内侍在前引路,马车外,他回禀道:“公主,在一家售卖磨喝乐的店铺里寻到驸马。”
上车后,韦元同笑道:“你喜欢磨喝乐?乞巧节的时候宫内会制作许多,比街上卖的精巧许多,明年我让他们给你做几个。”
话中带有讨好的意味,韦元同想,他总该给一个台阶下吧。
张殊南平声道:“臣只是到处走走,公主不必在意。”
94?第九十四章
◎“委婉是最长久的残忍。”◎
夜色深沉,有风吹散浓雾。
木兰阁内黑暗无光,张殊南推开临湖的一扇窗,从窗缝里穿出一束窄窄冷光。
凉风习习,寒气催人。他沉默地坐着,脸庞半明半暗,呼吸很轻,甚至不见胸前的起伏,垂眼注视着面前的磨喝乐。
阁里太寂静,脚步声一下一下传来,直到看见月光下的张殊南,赵靖只觉得心惊肉跳,不敢出声。
“什么事?”他低声问,恐惊面前一对小人。
“公主请您回后宅守岁。”
赵靖听见了一声轻飘飘地笑,回荡在空气里,说不上来的瘆人。
张殊南将两个磨喝乐靠的更近些,一对金童玉女。他缓缓道:“我不胜酒力,已睡下了。”
那位难缠的张内侍还在前院候着,摆出了见不到人就不走的阵仗。赵靖犹犹豫豫,站在原地没动。
张殊南像是看穿了他的难处,又说:“你直白告诉他,我幼时孤露,这些习俗,我从不知晓。”
这话原原本本地传回了公主耳朵里。
韦元同望着桌前的果酒点心,神情中有着难以言说的尴尬。过了一会,她打着哈欠起身,强撑着笑说:“忙碌了一整天,我也累了。”
她指了指屋中的喜庆装饰:“红通通的一片,看久了确实累眼,都撤了吧。”-
雪虐风饕,挡不住边关将士们浓烈的思乡思家之情。除夕夜里百无禁忌,酒肉管够,谈天说地,纵歌跳舞,斗武比划,要闹到天光乍破才算过了一个好年。
鹰眼营在练武场上设了投壶的擂台,彩头是陆正将珍藏的一套盔甲,据说是从前鹰眼营某位将军的。他每年都会拿出来的当彩头,但每年又会被他自己赢回去,大伙都说他是故意显摆。
规则很简单,每人十支矢,一次机会,谁中得多谁就赢。
投壶和射箭不大一样,虽说也看技巧,但天黑风大,大伙又喝不少酒,这运气便占了上风。校场上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像下锅的饺子,排着队上前投壶。
有中三四支的,也有中五六支的,陆正将自己中了十支,好不赖皮。
不知是谁喊的云霁,一声接着一声,很快变成了高呼云霁。
云霁正坐在火堆旁,肚子里的酒被火一烤,争前恐后地翻滚。酒意上头,晕乎的厉害,她索性将头埋在腿上,蜷成一个球。
听见有人喊,她莫名其妙地将头抬起来,又不知是谁牵的她,总之有人开路,她迷迷糊糊地走到了练武场中央,手上还提溜着酒袋。
“云校尉,你也来试试?”陆康站在台前,话音刚落,已有士兵将十支矢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