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她:“你来自沙漠吗?”
她点头:“我们是贝都因人,风走哪里,我们跟到哪里。”
我望着那浩瀚的红沙原,仿佛看见时间从我眼前以粒为单位缓缓流逝。风的呼吸成了音乐,我记下她的声音:“我们在没有路的地方走,走出的是信仰,不是路径。”
那晚我住在贝都因人的临时营地,坐在篝火旁与努尔一家共饮奶茶。老人讲述先祖如何在星光下辨认方向,孩子用沙画画出骆驼队的形状。
我在书页写下:“这片沙不是荒凉,是最古老的时间学。”
深夜,沙丘上星光低垂,我抬头望见银河悬挂天际,整个世界仿佛停止了呼吸。努尔说:“我们不怕黑夜,因为我们认识它。”
晚上,我返回市中心,走进亚喀巴夜市。这里摊贩林立,有卖香料的、首饰的、小玩具的,也有卖热茶与甜点的青年。
我端着一杯混合了肉桂、薄荷与黑茶的约旦甜茶,坐在塑料椅上,看着街头艺人唱着本地情歌。路边小孩围着他跳舞,老人与游客相对而笑。
有一位年轻女孩,带着月牙耳环,在旁边画肖像。我走过去,她问我:“要不要我画你?”
我说:“请画我在亚喀巴的样子。”
她只用了三笔:一只漂浮在红海中的纸船,一道沙丘上的足迹,一对望向远方的眼睛。
我写下:“这座城市,让你在短暂之间学会长久。”
夜深时我回到海边,看到几个少年在海浪中洗衣服,也洗情绪。他们说:“这水咸得像泪,可洗过后就不再难受。”
我坐在礁石上,望着月光洒落水面,像是天地之间唯一不肯沉默的诗行。
第二天清晨,我登上前往边境的车,阳光自东南角度斜斜地洒进车窗。海面已退潮,露出斑斑礁石,渔船缓缓驶出,仿佛踏着光影而行。
我回望亚喀巴,像是对一个梦境说再见。
司机叫阿希姆,是个热爱古诗的中年人。他开车前跟我说:“如果你在海边写诗,一定要把风写进去。”
我问:“为什么?”
他说:“因为风能把诗吹向远方,就像我们一样。”
车子驶上通往边境的山道,红海逐渐在我视野中隐去,而圣城的名字,在心中逐渐明亮起来。
我写下本章最后一句:“亚喀巴是约旦的心口,它用红海轻抚我疲惫的目光,也用沙漠的静谧令我重新聆听自己。”
我翻开地图,指向下一座城市——那是文明与信仰的十字路口,是诗歌与冲突交织的心脏地带。
耶路撒冷——那是万神之城,是三教的黄昏钟声,是地球地图上最深的叹息。耶路撒冷,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