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我坐在古罗马剧场第七排。
舞台上,一群年轻人正在排练现代剧,讲述的仍是归乡——一个人漂泊多年,最终回到安曼,在七丘上重寻记忆。
剧终之际掌声雷动,一位年长女士坐在我身旁,眼角有泪。
我问:“你是不是剧中人的母亲?”
她笑着摇头:“不。我是安曼的女儿。”
“你为何留在这里?”
“我怕哪天剧场不演了,就连梦也没人记了。”
剧场外,一位年轻人正拿着摄像机拍摄剧场残垣,他告诉我这是他的纪录片:“我想记录我们城市如何从古老中找到方向。”
我问他:“你觉得安曼在什么?”
他说:“她在每一处留下余温的石阶,在每一个拒绝离开的念头里。”
我写下:“这城市从不剧终,她每天都在排新戏。”
第二天清晨,我站在安曼的另一座山丘。
光未全升,万物沉睡。薄雾中,七丘连绵,像七段灵魂的脉络。
一位清洁工正在清扫石阶,他朝我点头:“你来自远方?”
我说:“是。”
他道:“那请你告诉别人,我们的城市虽然旧,但心是新的。”
我忍不住追问:“什么是‘心是新的’?”
他放下扫帚,认真地看着我:“我们每一天都愿意再爱一次这座城,那就是心没老。”
那一刻我几乎落泪,这话仿佛击穿了某种壳——旅人的壳、城市的壳、岁月的壳。
我写下:“安曼的光,不照耀你,却让你看见自己。”
阳光洒在街角的书摊,一位老者递给我一本泛黄的书,“带着这个,你就带走了安曼的一部分。”
我问:“你为何守着这些旧书?”
他答:“城市会忘,人不该忘。”
我又问:“你看过最感人的诗是哪一首?”
他缓缓翻开那本诗集,指着一段:“七丘之上,谁在夜里梦见火焰。”
我在摊位停留许久,目光掠过一本又一本书脊。有些名字我未听过,有些封面已被雨水洗淡,但每一本都像是一颗埋在尘土中的火种。
摊边,一名少年悄悄在本子上写字。我问他写什么,他说:“我在写一本叫《未来的安曼》的小说。”
“写完了吗?”
“没有,但我写下了第一句话——‘我仍然爱这里。’”
列车缓缓驶离,七丘逐渐隐去,光与尘交织在我窗前。我闭上眼睛,将今日之安曼折叠进心底。
我写下最后一行:
“七丘不是地貌,是一次灵魂的升华。
安曼不是一地名,而是一种静默的炽热。”
我合上《地球交响曲》,起身迎向南方。
亚喀巴——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