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广福端着那碗明显分量足了不少的野菜粥,感觉碗沿烫手得很。
他环视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一个离他最近、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身上,那孩子瘦得只剩下一双大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手里的碗,小小的手指含在嘴里,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谢广福放下碗,对着那小男孩温和地招了招手。
孩子有些怯生生地,看了看身边的娘亲,又看了看谢广福,慢慢挪了过来。
谢广福端起自己那碗还没动过的粥,塞到小男孩手里,粗糙的大手摸了摸孩子稀疏枯黄的头发,声音放得格外轻柔:“乖孩子,拿去吃吧。”
几乎是同时,谢锋也默不作声地把自己那碗粥,递给了旁边另一个看着稍微大一点、但同样瘦骨嶙峋的女孩。
谢长河愣了一下,随即也反应过来,赶紧有样学样,把自己那碗粥分给了眼巴巴望着他的孩子。
然而,他们的善举却让桃溪村的妇人们更加窘迫和不安。
那个小男孩的母亲,一个面色憔悴的年轻妇人,赶紧上前一步,一把拉过自己的孩子,脸上又是感激又是羞愧,连连摆手:
“使不得!使不得!这怎么行!你们干活辛苦,快自己吃!孩子们……孩子们不饿,真的不饿!”
她说着,甚至用手轻轻捂住了孩子的眼睛,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碗粥和鱼汤的诱惑。
其他妇人也纷纷开口,声音里带着同样的窘迫:
“是啊是啊,你们快吃吧,别管我们!”
“你们来帮我们村量地,已经是大恩了,哪能再吃你们的饭食!”
“孩子们不懂事,瞎看,你们别介意……”
赵老七也在一旁搓着手,满脸歉疚地劝道:
“广福贤侄,锋哥儿,长河,你们……你们快吃吧。别……别管他们……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心里堵得难受。
谢广福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站起身,目光扫过那些面黄肌瘦的孩童和满脸窘迫的妇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赵叔,各位嫂子,都别说了。”他指了指那些孩子,“看看孩子们都瘦成什么样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顿饱饭比什么都重要。我们几个大老爷们,饿一顿两顿的不打紧。”
他顿了顿,看向赵老七,语气坚决:“赵叔,听我的,从明天起,你们桃溪村就不用再给我们准备饭食了,左右这量地的活儿,最多也就再忙两三天就能完事。我们……自己带干粮过来。今天这粥和鱼汤就给孩子们吃吧。”
“这……这怎么行!”
赵老七急了:“你们来帮我们干活,哪能还让你们自己带吃的!这不成道理!”
谢锋也站起身,声音沉稳:“赵爷,我爹说得对。以后我们自己带干粮,方便。”
谢长河也瓮声瓮气地附和:“就是,俺们带了馍,顶饿!”
谢广福摆摆手,制止了赵老七还想劝说的话:“这事就这么定了。赵叔,您要是再坚持,那就是赶我们走了。”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最终,那几碗浓稠的野菜粥,还是分给了眼巴巴的孩子们,孩子们吃得狼吞虎咽,小脸上终于有了点满足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