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说拍主旋律片的事,我这边有点眉目了。”
方可以叼着小饼干的嘴还忙着,只能礼节性地发出“嗯?”的一声疑问。
事情是这样的。
前面说过,这部电影是为了纪念明年三战结束60周年所制定的拍摄计划,但这并不是电影唯一的政治任务。
明年也是夏国与多个国家正式建交的整数周年纪念。
所以,比起单纯宣传和平、反战思考、纪念历史之外,还需要更复杂的考量。
“这个项目其实从三年前开始就已经在内部遴选人选。各路编剧、总导也换了一茬,内部夹袋里的那几位老牌导演也都考察过一圈,但现在愣是找不到人接这烫手山芋。”
“一开始定下的项目负责人是何三。”
“这位在身份地位上倒也算的上无可争议。不说拍得怎么样,至少主旋律片这东西都是人家一手捧出来的概念,真拍砸了也不怕事。但两年前夏影厂换届,何三卸任了,再拍这,多少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也就是从这时候起,事情开始变味了。”
“这几年的五代拍出来的那几部不都是各有各的烂、轮流稀里哗啦地挨骂么?上头也是有顾虑。据说私下里让五代们交上去了好几个本子,只是内部审核都觉得不太妥当。”
“平常拉出一坨来丢人也就烧自己的钱,骗投资人的钱,但总不能这回专门立项给他们拉。”
“至于六代,倒也有几个人选,可是资历还是浅了些,没有拿得出手的奖或者实绩。而且六代有一个算一个,和体制内关联度不大,电影气质也较为悬浮。”
方可以诧异:“他们和体制内关联不大,我就大了?”
敢情不知道何时,咱也成夹袋中人了?
靳茜无语地看他。
“是,你是和体制内没什么关系,但你也和各大山头没什么关系啊。与此同时,你拍的东西你自己不知道?国内几大实验室,现在研究你这些感官片的课题小组好几篇论文都快过审了。更别说还有在鹤城获奖、《菩萨行》的票房,以及《比丘》的质量也是摆在那里的。”
“最关键的还是,六代不少人是五代的学生。你说这,越过师父找徒弟,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方可以吃瓜吃得津津有味,一时都浑然忘记这瓜已经长了腿,快烧到自己身上来,吃得非常投入:
“那也不是不行,师徒一起合作执导呗。反正不是一个门下的么,咋的,这也要抢一作二作?”
靳茜一噎:“你当这是流量明星呢,是不是还要抢番位分分大小王?然后算一算各自占了多少完成度?”
“当师父的又不是真瞎,看不懂上面到底属意是谁,难免心里有个疙瘩,有点心气的都不想丢这个人;当徒弟的都已经自立门户,平时尊师重道是客气,又怎么会真乐意别人在自己地盘上指手画脚?”
“圈里又不是没有过这种事,那些师父长辈当制片的,监督出几部好东西来了?八成九都是四不像,还特别容易变成师徒俩反目成仇,善缘没结下,全是孽缘。”
这么说其实都好理解。
当然,大部分的烂片之所以会成为烂片,也都可以理解。
只是理解不等于免罪牌。
扶苏文化说是说商业化公司,但能做到这个份上和系统内部也免不了有些关系。作为徐家未来儿媳妇,靳茜的立场不方便说得很露骨。
在靳茜看来,去年方可以横空出世,对专项小组来说可不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年轻、创作高峰期、灵感爆棚、成绩逆天,人脉关系干干净净,就算回头真得罪人了,也就是上头骂一声年轻不懂事,自罚三杯了事。
靳茜这么说了一通,方可以也就有了底。那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和靳茜这种血管里都汨汨流淌着黑咖啡的AlphaFemale不同,方可以现在这具身体可是个身高一米八、活泼开朗的清纯男大(延毕的)。饿了顿狠的后,她现在感觉自己看到靳茜皮包上挂的肉夹馍挂饰都想吃。
终究是这具肉身拖累了她。
吃饱喝足,方可以也就顶着晕碳开始正题。
他们今天的业务还是很忙的。
《比丘》作为塞壬电影节开场作品,收获了巨大的关注与讨论。
即使省略过种种文化壁垒,其中传达出的普世的自由与人文精神,还有充满创造性与艺术性的表现手法,都引人注目。
而观影人群随后统计得出的空洞症影响情况和观影指数,则更是将电影的瞩目程度不断推高。
虽然说大部分时候,数字无法衡量艺术,但数字可以衡量商业价值。这么厉害的数据结果,就是发行商们的热烈追捧。
而方可以那晚在愚人俱乐部的影迷聚会上说的那些话,被人记录整理后发到网上,同样引发墨洛文电影学界激烈的探讨。
先锋派运动者大肆鼓吹,要不是碍于电影窗口期,差点就要在报刊上逐帧解析各种画面用意。
学院派则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纷纷觉得这个来自夏国的年轻人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