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房那么窄的地方踱来踱去,后来干脆拄到街上去了。他脸
上有寻开心的意思,要自己跟自己闹着玩儿玩儿。镇里人跟他
熟犷,见他大冬天撑把伞,棉袍子鼓鼓囊囊像个笨熊,都迎着
脸笑他口孩子们牵起他棉袍的后襟,跟着来来去去,像为他托
着一条大尾巴。他很久没有这样快活了。
五铃儿得了一条绣花手绢。
我得了一条案板那么大的白毛巾。
五铃儿说:咱俩换换。
我说;为什么?
她说:我头油多,想蒙枕头。
我说:不换。我给你了。
她说:行,以后拿别的还你。
她嘴上不多说,拿眼睛谢我,抽了毛巾便走。近日她懂事
了不少口自从曹家知道少奶奶有了孕,求仙打卦,认定那腹里
是个公子,左角院一夜间金贵了。炳奶奉了太太的旨意,搬到
少奶奶的屋里,与五铃儿‘同宿在隔间,昼夜里轮换着伺候。炳
奶是细心人,少奶奶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眼里边装着。少奶奶迈
门坎儿,五铃儿要忘了扶,老人开口就是一顿数落,不像老奴
才,倒像冷脸的婆婆。少奶奶做不了自己的主,五铃儿也跟着
惨了。
大路也惨了口不便到廊亭里坐着,只能隔着水塘远远地看
上房那边的影了,看也不方便,还要摆着看鱼看水的架势,不
时地往里丢个石子儿瓦块。不过看也没有用。少奶奶很少出门,
那张俊白的脸蛋子仿佛消失了。我躲在耳房里,隔着窗户看大
路。他还是穿着洋装精神些,穿着厚棉袍显得又蠢又可怜,发
呆I
他用棉袍的袖子不经意地蹭鼻子尖儿,把冻出来的鼻涕水
儿抹掉。他要穿洋装可做不出这种事。他袖着两只手的样子跟
炳爷跟愉镇的所有男人没两样,,他自己怕是也要认不出自己是
哪J耘来的货色了口
我可怜他,也可怜我自己。我盼着能在太阳光里看见少奶
奶的笑容,盼着她的脸和她的心一块儿静下来,松下来。我总
在白日梦里问她:少奶奶,你怎样了?
大路怕的是她眼里蒙着的一层死气。
我怕什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