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候,阴曹地府有个叫李老黑的鬼差,当差已近百年,平日里负责勾取将死之人的魂魄。这李老黑生前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死后凭着认路的本事在地府谋了这份差事,百年来从未出过差错。
这年腊月二十三,人间正值小年,地府公文却格外繁多。判官扔给李老黑一沓勾魂令,催促道:“老黑,今日寿数已尽者共三十九人,遍布邻省三县,速去速回,莫误了时辰。”
李老黑接过勾魂令,粗粗一看,最远的在七十里外的黑山村,须得翻过两座山。他掐指一算,若脚程快些,天明前应当能赶回。于是不敢耽搁,收拾好勾魂索和引魂灯便上路了。
前几个都颇为顺利,不到两个时辰,三十八个魂魄已收齐,装在引魂灯内呜呜作响。只剩最后黑山村一个叫赵王氏的老妇。
此时已近子时,北风刮得正紧,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李老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山路上行走,心中暗自叫苦。这黑山村地处偏僻,他百年来只去过两三回,眼下大雪封山,更是难辨方向。
走着走着,李老黑发觉自己竟迷了路,绕了半个时辰仍回到原处。正焦急时,忽见山坳处有微弱灯光闪烁,心中一喜,赶忙上前叩门。
开门的是个五十来岁的农妇,面容慈祥,见李老黑浑身积雪,忙道:“老先生快请进,这大冷天的,怎还在外行走?”
李老黑作揖道:“老夫赶路迷了方向,想借宿一晚,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农妇笑道:“出门在外,谁没个难处。寒舍简陋,老先生不嫌弃就好。”说着便引李老黑进屋,又端来热汤热饭。
屋中陈设简单却整洁,泥炉烧得正旺,墙上挂着一幅褪色的送子观音图。农妇边盛饭边道:“老身姓王,夫家姓赵。不知老先生如何称呼?”
“姓李,行路的。”李老黑含糊应道,心中却是一惊:这农妇自称赵王氏,不正是自己要找的人?再细看勾魂令上的生辰八字,分毫不差!
按规矩,鬼差若借宿将死之人之家,需立即勾魂,不可延误。但李老黑见这农妇孤身一人,又待人热情,实在不忍立刻下手,心想横竖离天明还有两个时辰,稍歇片刻再动手不迟。
农妇见李老黑面露疲色,便道:“李老先生想必累了,东厢有间空房,虽简陋却干净,您若不嫌弃就在那歇息吧。”
李老黑谢过,随她来到东厢房。农妇抱来崭新被褥,又道:“今夜小年,老身包了些饺子,明日一早煮与老先生吃。”
李老黑心中越发不忍,只盼这雪再大些,路再难行些,好多拖些时辰。但转念一想,阴司律法森严,若误了时辰,自己必受重罚。犹豫间,疲惫袭来,竟沉沉睡去。
这一睡就睡过了时辰。等李老黑惊醒,窗外已透亮,雪也停了。他暗叫不好,忙取出勾魂索,却听屋外传来农妇哼着小调的声音,灶间飘来阵阵香气。
李老黑推门而出,见桌上已摆好热腾腾的饺子。农妇笑道:“老先生醒得正好,饺子刚出锅,快趁热吃。”
“这。。。”李老黑一时不知所措。按律,鬼差若错过勾魂时辰,需立即回地府禀报,不得再行勾魂。但他若空手回去,必受重罚;若强行勾魂,又于心何忍?
农妇见李老黑面色犹豫,关切道:“老先生可是有什么难处?但说无妨,能帮的老身一定帮。”
李老黑长叹一声,终究狠不下心,只道:“多谢款待,老夫还需赶路,就此别过。”说罢匆匆离去,走出老远回头望去,仍见农妇站在门前目送。
回到地府,判官清点魂魄,发现少了一人,顿时大怒:“李老黑!你当差百年,竟犯此大错!可知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