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土堆里露出了外婆的脸,黑洞洞的眼睛里塞满了稻草,正对着她笑。还有那个红棉袄人偶,脖子扭曲着,贴在脸上的纸滑落,露出里面的稻草里裹着的玉佩——那玉佩上的裂痕,和她当年摔碎它时的裂痕一模一样。
“是你把它摔碎的……”外婆的声音从土里钻出来,“是你害我找不到它……”
“是你让我在雪地里等了你一天……”人偶的声音跟着响起,“你说会回来带我走的……”
无数的声音涌进耳朵,有外婆的,有小雅的,还有一些陌生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像无数根针,扎进她的脑子里。
她想起来了。
那年她七岁,把外婆最宝贝的玉佩摔碎了,怕被骂,偷偷埋进了后山。外婆找了三年,直到临终前还攥着半块碎片。
那年冬天,她和邻居家的小女孩玩捉迷藏,把对方锁在了老屋后的柴房里,自己却忘了这件事,跟着父母回了城里。等外婆发现时,小女孩已经冻僵了,穿的正是那件红棉袄。
外婆是替她偿命的。
“对不起……对不起……”林秋的眼泪汹涌而出,她不再挣扎,任由那些手把她往下拖。泥土没过胸口时,她感觉手里的黄铜钥匙突然变得滚烫,烫得她几乎要握不住。
钥匙的尖端,不知何时变得锋利如刀。
她猛地抬起手,用钥匙狠狠刺向自己的掌心。
剧痛传来,血珠滴落在土堆里,瞬间被吸收了。那些抓着她的手突然松开了,外婆和人偶的脸在泥土里渐渐淡去,像是从未出现过。
林秋挣扎着爬出来,掌心的伤口深可见骨,血却不再流了,伤口里渗出的不是血,而是一缕缕白色的雾气,像在净化着什么。
白大褂女人站在她面前,眼神复杂:“你选择了‘偿还’,而不是‘逃避’。”
林秋摊开手心,黄铜钥匙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淡红色的疤痕,形状正是钥匙的样子。
陈默还在抱着布娃娃哭泣,只是他身上的黑毛已经蔓延到了脖子,脸上开始长出灰黑色的斑块,眼睛里渐渐浮起绿光。他看到林秋,突然咧开嘴笑了,露出尖利的牙齿:“一起留下吧……这里很好……”
林秋没有理他,她看向空地边缘,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新的路,和之前的陡峭不同,这条路很平坦,铺着青石板,尽头有微光闪烁,像是真正的出口。
“那是‘回头路’。”白大褂女人说,“走出去,就能回到你原来的世界。但你要记住,这里的一切,都会变成你的梦,时不时来找你。”
林秋看向那条路,又看了看正在变异的陈默,看了看那块吞噬名字的黑石,突然摇了摇头。
“我还有一件事没做。”
她转身,朝着小路起点的方向走去——那里,纱布人(苏晴)还静静地站着,铁钩垂在地上,纱布下的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哭。
“你还在等什么?”林秋站在她面前,轻声问。
纱布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铁钩的尖端指向黑石的方向。
林秋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黑石表面的黑影中,有一个格外清晰,那是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肚子高高隆起,正痛苦地蜷缩着,像是在分娩。
“你的‘名字’,在那里。”林秋明白了。
苏晴变成纱布人,不是因为放下,而是因为她的执念还没找到归宿——那个她从未见过的孩子。
“我帮你把它带出来。”林秋说。
纱布人猛地抬起头,纱布下的黑洞洞的眼窝对着她,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呜咽,像是在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