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庙后的小路比想象中更陡,碎石混着薄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林秋攥着那把黄铜钥匙,金属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像一道细小的暖流,勉强抵御着骨子里的寒意。
陈默跟在她身后,脚步虚浮,嘴里还在低声念叨着“小雅”,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白大褂女人走在最后,左臂的布条渗出新鲜的血渍,却像感觉不到疼,只是时不时抬头看向天空,那里的云层越来越厚,像一块浸了墨的破布。
“它在跟着我们。”白大褂女人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林秋回头,看到纱布人(苏晴)就站在小路起点,铁钩拖在地上,划出断断续续的火星。她没有跟上来,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一座沉默的路标。而山神庙门口,外婆和人偶已经不见了,雪地上只留下两串交错的脚印,最终汇入悬崖下的浓雾里。
“它为什么不追?”林秋问。
“因为这里是‘界限’。”白大褂女人指了指脚下的碎石,“往前是‘未竟之地’,只有真正带着执念的人才能进去。它……已经放下了。”
林秋想起纱布人刚才那声模糊的“秋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放下?一个被困在纱布里的人,怎么可能放下?
小路尽头突然开阔起来,出现一片圆形的空地,中央立着一块巨大的黑石,表面光滑得像镜子,却不反射任何影像,只映出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黑石周围,散落着十几个小小的土堆,每个土堆前都插着一块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名字,大多已经模糊不清。
“这是……墓碑?”陈默的声音终于恢复了些清明。
“算是吧。”白大褂女人走到一块相对崭新的木牌前,上面写着“小雅”两个字,红漆还很鲜亮,“这里埋的不是人,是‘名字’。”
林秋凑近看去,木牌下的土堆里,露出一角红布,像是某个小女孩裙子的碎片。她突然想起陈默那个掉了眼睛的布娃娃,胃里一阵发紧。
“每个人进来这里,都会留下一个名字。”白大褂女人的声音有些飘忽,“有的是自己的,有的是别人的。等名字被黑石彻底吸掉,那个人就会变成迷宫的一部分,再也出不去了。”
她指向黑石:“看到那上面的影子了吗?”
林秋盯着黑石看了半天,才发现那片漆黑的表面上,隐约浮动着无数细碎的影子,像是被水泡胀的人脸,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无声地嘶吼着。
“那是所有没能离开的人。”
话音刚落,陈默突然像疯了一样冲向写着“小雅”的木牌,双手疯狂地刨着土堆:“小雅!爸爸来接你了!我们回家!”
土堆里的红布越来越多,渐渐露出一个小小的、被揉皱的布娃娃,正是他之前掉在“黄泉路”裂缝里的那个。只是这一次,娃娃的眼睛不再是黑洞,而是两颗圆润的、泛着绿光的珠子,正死死地盯着陈默。
“爸爸,你终于来带我了。”娃娃开口了,声音和那个红裙小女孩一模一样。
陈默的动作僵住了,他抱着布娃娃,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淌,嘴里不停说着“对不起”。
林秋看到,他的手腕上不知何时缠上了一缕黑毛,正顺着皮肤往手臂上爬,和急诊室里那个黑影身上的毛一模一样。
“他要变成‘影子’了。”白大褂女人叹了口气,“执念太深,反而被执念吞掉了。”
林秋突然想起自己的钥匙,她掏出钥匙,发现钥匙柄上刻着的花纹变得清晰起来——不是普通的花纹,是“秋秋”两个字,和她红棉袄上的小名一模一样。
“你的名字,会刻在哪里?”白大褂女人看着她。
林秋的目光扫过那些模糊的木牌,突然在角落看到一块几乎被黑石吞噬的木牌,上面只剩下一个“外”字,旁边还刻着一把小小的剪刀。
是外婆。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转身就往空地边缘跑。那里有一棵歪脖子树,树干上缠着一根粗麻绳,和外婆上吊用的那根一模一样。麻绳末端垂下来,正好对着一个新的土堆,土堆前还没有木牌。
“别碰它!”白大褂女人喊道。
但已经晚了。林秋的手指刚触到麻绳,就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拽着她往下坠,土堆里突然伸出无数只手,抓住她的脚踝,往黑暗里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