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法院出来,老陈拎包跟在钟虞后头,回头望一眼垂头丧气的对手律师,压低声音对钟虞说:“好歹也是咱们的直系师兄,你用不用那么不留情面啊。”
刚才在法庭上,钟虞火力全开,一通扫射,差点叫对方律师连头都抬不起来。
钟虞脚步不停,继续大步往外,那张令人惊艳的面孔不带一丝表情,冷冷说道:“心里承受能力那么差,趁早别干了。”
火力丝毫不减,老陈生怕被波及,赶忙闭嘴,麻溜去开车。回去律所的路上,瞧着钟虞脸色缓和,才又委婉说道:“都是一个圈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也别一点余地不留。”
钟虞是被气到了,对方律师虽然是他们学长,但屁大点本事没有,从接传票开始就用“躲”字决,躲不过就拖,每次开庭都找各种理由让法官休庭,钟虞也是忍无可忍,才没控制住。
但听老陈这么说,钟虞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在庭上是有些过头了,连法官都无语地往他看了好几次。
老陈打转向超了辆奔驰,有些得意,继续往前开,又问:“你最近怎么了,脾气见长啊。”
突然间一阵困意袭来,钟虞忍下呵欠:“有吗?”
“有啊。”老陈说,“昨天你还不把一个助理给训哭了?”
“哭了?”钟虞蹙眉,“复印合同这么简单的事还能漏两页,我还不能说了?一大男人,心里承受能力怎么这么脆弱?”
“什么大男人,人家就一小年轻。”老陈乐道,“而且这你就不懂了,你在他们心目中是什么?是神话,是偶像,被偶像批评了能不难受吗?那得是成倍的难受!”
钟虞无话可说。
不过回忆最近这几天,他的确觉得自己脾气见长,肺腑像窝着团火,叫他又急又躁,总想干点什么发泄出来,另外还总犯困想睡觉。
就像现在坐在老陈车里,他又有点昏昏欲睡。
正琢磨,就听老陈试探地问了句:“最近家里有事啊?”
家里能有什么事?钟虞昏昏沉沉想,他和蒋绍言关系融洽,比刚结婚那时还粘糊,今早醒了蒋绍言非得搂他闹腾,叫他差点迟到。西北集团去年市值创新高,蒋绍言在国内外接连收购,事业版图不断扩张。
至于蒋兜兜,小孩刚过完十岁生日,暑假结束就要升四年级,学习生活完全不用他操心。
他能有什么烦心事?
阳光太亮堂,钟虞眯了眯眼,抬手把遮光板放下,心道或许因为入了夏,天气热难免心浮气躁吧。他这样说服自己。
回律所,中午是蒋绍言给点的和牛饭,人均四位数的日料店送来的,整个律所都跟着沾光。
钟虞吃饭时就有点不太舒服,胃里隐隐翻腾,因为在跟蒋绍言视频,勉强还是吃完了。但这饭里就跟掺了安眠药似的,叫他一撂下筷子就困得不行,浑浑噩噩睡到下午快两点,还是被一通电话叫醒的。
钟虞醒醒神,走回办公桌坐下,很快就有助理拿着几份合同来给他过目,刚翻开第一页就眼皮一跳,抬头一看,又是昨天那个助理。
瞧见对方紧张到泛红冒汗的脸,再想起老陈的话,钟虞强压下火气,拿红笔重重圈出一个别字,紧接着将整沓合同都拍过去:“检查好了再拿给我。”
他自认语气还算温和,但那大小伙子还是快哭出来了,脸色如丧考妣,叫钟虞十分无语,刚刚消停点的胃也再度翻腾,比午饭那会儿还要强烈。
钟虞抿紧嘴唇,抬手朝外摆,示意对方赶紧走。那助理却没能正确领会,站在原地还结结巴巴地道歉:“钟钟钟律,您您您给我一次机会,我我我——”
这口条还敢来当律师,钟虞边犯恶心边想,以后所里面试得加一条念绕口令。那和尚念经似的嗡嗡嗡吵得他头都快炸了,胃里又一阵翻江倒海,钟虞暗道不妙,连忙拿过垃圾桶,刚一弯腰直接就吐了。
“呕——”
助理:“……”
怎么办怎么办偶像听完我的话竟然直接吐了我不要活啦!
这一吐叫钟虞疑心顿起,他手指灵活地转着钢笔,冷却下来的大脑也在飞快思考。
症状很像,但……怎么可能呢。
因为他确信,最近两个月里和蒋绍言每次做的时候,蒋绍言都带了套。
蒋绍言在这方面比他还要注意。
钟虞想起前不久有天晚上,他们做了两次,把家里仅剩的两个套都用完了,他缠着蒋绍言还想再来的时候蒋绍言说什么都不肯,最后是在他腿中间磨出来的。
所以不会,肯定不会,会不会是肠胃炎?但肠胃炎应该还要拉肚子吧……万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