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登闻鼓!
安后脸色骤变,百官尽皆拧头,空气中爆发唰唰的摩擦声。
殿外,已有人回报:“景王领太学众学士敲鼓,上陈陈千户之冤!”
话音落下,百官皆是哗然。
那金銮宝座之上的凤袍女子,脸色更是笼罩在阴霾之中。
登闻鼓声声回荡,伴随着陈冤之声,远远袭来,好似要上达天听。
安后的指尖微抖,脸色不可思议,她如何也想不到,景王竟会为这人在朝会之时敲登闻鼓,与宫里公开争锋相对。
先是与南疆有染,又是景王为其陈冤。
还有寅剑山剑甲……
若他还活着,行走江湖,又将拉起怎样的力量?
坠崖之前,陈易那声嘶力竭的嗓音,此刻回荡在了她的耳畔。
那铮铮冷语,竟如刀兵…
“但当来日,我提刀入洛,拼了一条命不要也踏碎景仁宫,将你从金銮宝座上扯下,让你亲眼看见何为大厦崩塌!”
他难道会说到做到?
凤袍女子的凤眸轻颤起来,她仿佛看到,某一天到来之时,天穹昏暗,撕裂开一道狰狞口子,金銮殿近乎垮塌,而那人踏了进来,将雍容华贵的一国之后从宝座上生生扯下,跪伏在地……
莫名奇妙,她感到了一丝久违的恐惧。
……………………
剑穿过咽喉是什么感觉?
杨祖业,字子德,诨号西风剑客,时年三十七岁,正值壮年,这年纪的武夫往往最被人器重,既是即成的武者,又有足够的潜力,而他也不负众望,自十三岁练剑以来,三十二场生死之战,皆一剑胜之,“一剑出,西风过,叶落无声”,酒馆说书人短短一句话,勾勒出数不尽的风流,好一仗剑游侠客,但其实他没那么风度翩翩,不过是利落一剑,见血封喉。
死在他一剑下的人有很多,死得也很快,而且随着他年岁的增长,消磨掉花哨的技艺,就越来越快,他曾跟同道好友讲,四十五岁前,绝不收徒,哪怕一方江湖上仰慕他剑的人很多很多,这位同道好友练的是八方棍,不能理解他的坚持,至于两个秉性相冲之人如何成为同道好友?一起去过青楼,自然同道。
杨祖业一剑封喉,见得血多了,太多太多,有时他会好奇,被人一剑封喉的感觉。
有时他也试着想象过,到底是何等感触,剑身刺入到喉咙里,会不会很冷。
大晋德元七年,二月二十六日,
直到今时今日,他都还是不知道。
因为他下一秒就死了。
剑身瞬间穿透了他的胸腔,他嘎吱一颤,像是溺水之人扑腾的最后一下,然后手脚发软,整个人跪死在地上。
多年来追求一剑封喉的杨祖业仍然不知剑穿过喉咙的感觉。
只是,想来比搅碎心窝要快……
长剑自杨祖业的胸腔里缓缓拔出,此时官道上一众扈从的瞳孔微颤,都在惊叹于那人的杀力,而她只是拿绢布擦去剑上的鲜血,收剑转身之时,空气中仿佛还残留剑锋滑入剑鞘的摩擦声。
白裳喜的脑袋从车厢帘子里探了出来,直直盯着那侠客看,不愿错过她回身的利落潇洒,哪怕只是一瞬间。
这个人姓闵,
她背剑又携刀,
她说,她会比另一个人更出名。
白裳喜不知是哪一个人,她只是从这少侠的口中偶尔听过一两次,似乎姓陈,似乎也是位姑娘。
不知是怎样的姑娘。
想来没有她白裳喜好看。
闵宁来到车厢边上,那一众扈从围着不远处倾倒的马车,里面死伤惨重,一位老练的武夫把里面一家五口的人脸翻来翻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