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很快是多快?
温之余不知道。
他只知道,现在身体的疼痛比他以前经历的任何都要痛苦。
那不是皮肉之苦,不是骨骼碎裂之痛,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最彻底的撕裂与碾磨。
鲜红的湖水被风吹过,带来熟悉的血腥,他往前一步一步走着。
每走一步,那来自世界规则的无形之力便加重一分,仿佛要将他这个“异数”彻底挤压出去,碾碎成最基本的粒子。
为什么呢?
因为他强行介入了既定的命运,因为他强行改变了那个本应由魔药大师承受的、充满痛苦与污名的时刻。
他拯救了半数的灵魂,自然也需要用同样的代价去偿还。
视野开始模糊、旋转,暗色的月光和破碎的湖影扭曲成光怪陆离的色块。
耳畔不再是水声,而是亿万根银针同时刺入骨髓又狠狠搅动的尖啸,贯穿他的整个神识。
他为何要这样做?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灵魂被撕扯的剧痛中,反而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不是为了扮演英雄,也不是为了证明什么。
他从来没有一颗多管闲事的心,也从来不会为了什么不相干的人舍弃到手的利益。
可他无法忍受。
无法忍受那个男人不得不再次举起魔杖,指向他的老师。
无法忍受那双总是盛满痛苦与挣扎的黑眸,再添上一笔永世无法洗刷的、弑杀恩人与保护者的罪孽。
无法忍受在邓布利多说出“请求你”时,西弗勒斯内心那场足以摧毁一切的海啸。
他读过“故事”,他知道斯内普之后的路有多黑暗、多孤独。
他知道那所谓的“信任”是用怎样惨烈的代价换来。
他什么都知道,所以他无法袖手旁观。
可说归说,做归做。
即使是在灵魂被撕扯的当前,温之余脑海中浮现的,却依旧是那张自己离开时,对方满面怒容的脸。
生气了啊。
湖水平静下来,倒映着破碎的月光,也倒映着温之余苍白却带着一丝无奈和心疼的脸。
夜色被湖水涤荡稀释,只留下淡淡的浅红。
他站在微凉的夜风里,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落在了那个此刻必然处于暴怒、恐慌与极致阴郁中的恋人身上。
西弗勒斯……
温之余的心抽紧了,不是因为自身的痛楚,而是因为能清晰想象出对方此刻的心情。
那双总是对他流露出无奈、纵容,或偶尔在无人时才会卸下所有防备显露出疲惫与柔软的黑眸。
此刻定然盛满了被背叛的怒火和……
恐怕连斯内普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他不知道这次需要用多少时间才能让他把气消下去,才能把人重新暖回来。
是像以前闹了不小的别扭后,死皮赖脸地窝在地窖的沙发里。
然后不管不顾地挤掉对方手里的魔药笔记,把自己塞进那带着苦艾和魔药气息的怀抱。
或者是一遍遍地说“我错了,教授,别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