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参见陛下。”
裴瓒对着眼前明黄色的身影,俯身一拜。
许久不入宫,宫中的变化很大。
皇帝所在的地方,原本是角落的一处凉亭,鲜少有人到来,裴瓒暂居宫中的那段时日,能走动的地方不多,这处凉亭便算一处。
只是当时的凉亭虽然人之罕至,却不见荒凉景色,今日一看,枯叶枯枝落在周围,亭上更是爬满了枯藤。
不像在宫中,反而像荒野。
裴瓒收回目光,微微抬头,在皇帝的声音中站起身来。
入耳的声音沾染了些病气,像是有什么郁结凝在胸腹,让人不得安生,更不似从前康健。
“裴卿,经此一别,倒是稳重许多。”
目光并未落在裴瓒身上,他却低下了头:“寒州一行,得见百姓疾苦,甚至此身为官之本是为民,既如此,微臣不敢不稳重。”
【也圆滑了许多。】
“裴卿有所体悟,自然是好。”皇帝的语气听不出多余的情绪,不瘟不火的,似乎只是随口跟裴瓒聊几句,“如今你在鸿胪寺,可还适应。”
“鸿胪寺中诸位大人对微臣很是照拂。”有些牢骚他只是私下里嘟囔几句,像什么事情太少,没有用武之地,不受重视这样的话,裴瓒可万万不敢到皇帝面前说。
只是,就算他不说,皇帝也能猜到。
“多事之秋,鸿胪寺却事少清闲,本是个不错的去处,只是给你少卿一职,终归是屈才了。”
裴瓒俯身:“在其位尽其力,微臣不觉得屈才。”
“你还真是通透。”皇帝轻笑,“你不必多言,朕知道鸿胪寺少卿一职未必适合你,那处地方,现如今还没什么用处,只是你带功回京都,替朕了结心腹大患,本就是众矢之的,偏生那杨驰的势力有多如牛毛,哪怕在京都也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给你个闲差,是为你好。”
先前裴瓒也有过类似的想法,只是他从未听说过有哪位皇帝,因为爱惜臣子就遮蔽他的锋芒的,更别说,他对于皇帝还没有重要到那种地步,所以,裴瓒只把这类推测归结于自己的臆想。
没想到,有朝一日,这番话竟能从皇帝嘴里说出来。
霎时间,裴瓒的胸腔鼓动着,眼神也恍惚。
他倒真生出几分忠君爱国的心思了……
可是,前车之鉴他还没有忘记,现如今皇帝能如此对他,先前为了皇位,未必不是百倍地对待杨驰。
他顿时冷了心思,琢磨着皇帝的话。
现如今还没什么用处。
那就是来日会有大用了?
裴瓒默默推算着日子,大周向北境敌国开战的时间提前了,获胜的时间也应该提前,那么年后不就,北境敌国的王子,也就是原书的龙傲天男主就应该送来大周当质子了。
到时候,或许是鸿胪寺安排。
嘶——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裴瓒暗自皱起眉头,心里的盘算越来越差,联想到书中所写的种种,那位质子表面安分,背地里却四方周旋,在皇帝病重后更是妄图直接操纵大周朝政。
这哪里是质子,根本就是请了位活爹。
“咳咳咳……”
几声咳嗽唤回裴瓒思绪。
“陛下,身体抱恙?”早就从沈濯那里听说过皇帝近况,此时裴瓒出于臣子忠心,依旧问了几句。
皇帝随和地摆着手:“并无大碍,秋冬季节更替之时,时气变化无常,偶感风寒罢了。”
裴瓒不懂医理,只是他听着皇帝咳嗽的动静,再瞧见此刻对方的脸色,觉得并不只是风寒这么简单,那一脸的虚弱萎靡之态,倒像是身体亏空严重。
可他也不敢明着说皇帝虚,只草草地应付几句:”陛下可千万要保重身体。”
“自然……听闻寒州气候冷酷异常,京都只是初秋之时,寒州便已经是隆冬了,不知道裴卿此路行得可顺遂?可有什么人相助?”
裴瓒只带了家仆赶赴京都的消息,满朝文武都知道,皇帝也很清楚。
本是无需多问的,可耐不住有人在裴瓒回京都前,漫天地散步谣言,不止传与他两情相悦,还谣传他们二人在京都历经了什么风险。
这些话,自然也会到皇帝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