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点头,说道:“记着。”
“那副舆图并非下官所寻得的。”
裴瓒目光一沉:“这我知道,那副舆图是与我同行之人送来的。”
“大人,县令在见到那副舆图之后的态度实在让人疑惑,先前还死死咬着不肯透露,后来却像突然泄了精气神似的。”俞宏卿心思细腻,自然能看出那位县令在裴瓒拿出舆图时的震惊,“为此,我翻遍县衙上下,寻找着跟舆图和北境有关的东西,不成想,还真找出来些写着北境文字的书信。”
“北境文字?你知道那上面是什么意思吗?”
俞宏卿遗憾地摇着头,惋惜道:“下官身在寒州,只是偶尔接触过,能认出那些文字是来自北境,却不知是什么意思。”
他读不懂固然可惜,却也算不上什么要事。
裴瓒继续道:“无妨,日后找个信得过有读得懂的人看一看就是。”
“嗯,还有这个,一枚刻了符文的狼牙。”
俞宏卿将荷包打开,从其中摸出来一只小指大小的狼牙,借着不远处的光仔细瞧着,的确能看见上面浅浅地刻着些弯弯曲曲的文字符号。
裴瓒接过去,放在掌心,端详了几眼。
据他所知,北境从一个个的部落聚集成国家,也不过就是大周朝近百年的事,在这之前,他们常年据着草原荒漠过活,百姓多以游牧打猎为生,而像狼牙这等东西,打猎便可猎得,于是裴瓒并不觉得太稀奇。
只不过,刻了符文的往往代表着狼牙主人有些地位,或是起到祭祀的作用,这些裴瓒便看不懂了。
裴瓒自然也不懂北境的文字,但是他无端地觉着这东西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下官听闻,北境人有猎狼的习俗,还会生生拔下野狼的牙齿当做装饰,以彰显狩猎者的英勇,而在早些年,铭刻着文字的狼牙会被当做信物和祭祀礼器,只是这样的东西到底用来做什么,下官实在不知。”
信物,礼器,地位……
偏偏不清楚最重要的用途。
裴瓒微微抿着嘴,脑海中忽然浮现起沈濯似乎也佩戴着类似物件的画面。
只是他依稀记着,沈濯所佩戴的那颗并没有刻上文字,反而在尾端涂了些刺目的红色,而且沈濯的那颗要比手里的这个大得多。
“你愿意将此物交给我吗?我想带回京都去查一查与这东西有关的消息。”
“自然愿意!下官日日带在身上,便是觉得此物格外重要,一定要在见到大人的第一时间就亲手交给大人,如此才可安心。”
不管怎么样,这东西被原先的县令小心收藏,又有极大的概率来自北境,裴瓒的确要待在身上寻几个可靠的人查一查来历和用途,最好是能找出这物件背后的涵义。
眼下无人可用,他只能回去京都再寻能人异士。
然而……裴瓒的脑海中浮现沈濯的影子。
这人跟北境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身上还淌着北境细作的血。
裴瓒细细一想,情不自禁地将眉毛皱紧了。
他觉得这事不能经由沈濯去办,寻找能人异士的事情也不能告诉沈濯,甚至连一丝消息都不能被幽明府的人知道。
不动声色地提起一口气,再看向俞宏卿时,对方脸上却是同他一样的惆怅。
裴瓒立刻觉得是自己的皱眉让对方多心了。
“天色已晚,进城去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议,反正急也急不得。”
俞宏卿郑重地点点头,粗略地跟施粥的小厮衙役交代了几句,叮嘱着将米粮袋子收拾好后,便将众人遣散。
他本想学某人,担当起牵马官,不料裴瓒不再上马,只是随他静静漫步。
夜色深重,城中静谧无声,家家户户都熄了灯,除了俞宏卿手中的灯笼,也就只有头顶明月如旧,而在二人身后,马蹄声哒哒,混杂着细声低语,一下下地扣在石板上。
大概是为着先前的点拨之情,和裴瓒不日就要离开寒州的缘故,俞宏卿今日似乎格外珍惜裴瓒的话,仔细的侧耳倾听着,一句也不肯落下。
不过,裴瓒说得大多是些寻常事。
在京都朝堂上的点滴,又或是来到寒州之后的见闻,算不得他身在官场的宝贵经验,也无法再为俞宏卿提点些什么。
只是,像今夜这般的月色不会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