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教训得是。”
大概是看出来裴瓒心里憋着气,在场的几人也不敢触他的霉头。
“也罢。”裴瓒故作大度地甩甩手,“今日施粥所剩的米粮发下去了吗?”
“都按照大人的吩咐,连带着银钱一起发下去了。”
“那就好,既然如此,这里也不用待了,随我走吧。”
“大人,夜已深了。”
下属抬手指了指外面的天色。
才说了几句话,西天边的余霞便都散干净了,只剩几缕残丝断线似的飘着,却也在黑夜的掩映下看不真切。
裴瓒收回目光,阴阳怪气地说道:“我知道一处城镇,那地方也不远,比回京都近多了。”
他指的自然是俞宏卿那里。
不过,并非是他急着去拜访,一定要今夜动身,而是处在这寻芳楼之中,怎么样都不自在。
似乎一闭上眼睛,所有的糟心事便都记起来了。
他吐了口浊气,刚要起身离开,就听见下属问道:“大人,满院子的银钱怎么办?”
裴瓒清楚他们阻拦的意思,随口说:“遣几个县府衙差,守在外面。”
“县府衙差怎么能当此大任。”
“你们放心不下,便守在这里,等朝廷的人来了,你们再走。”裴瓒一句话把几人堵得哑口无言,瞧他们面面相觑有些为难,便也缓和了语气,“城中谁还不清楚这里封得是朝廷的赈灾银两,谁敢来?就算是土匪山贼……也要掂量有没有命花。”
并非裴瓒裴瓒狂妄大胆,事实就是如此。
且不说寒州苦寒,那些江湖草寇是否能靠打家劫舍活下去,就算真的有,裴瓒今日施粥地举动也都传开了,不会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冒着激怒朝廷和百姓的风险来劫。
况且,他也没有真的打算一个人都不留。
他只是要看看,谁再多嘴多舌地说些讨嫌的话,就把谁留下。
把眼前这些人盯了许久,见他们一个个都低着头没有敢再说话的,可裴瓒照旧随意指了几个人,让他们留下来看守。
而后,他也不再管这些人说什么,兀自起身,径直奔向挂着斗篷衣架,捡了厚重的斗篷匆匆披上,急匆匆地往栓马的后院走去。
裴瓒的动作极快,没有半分的拖泥带水。
身后的下属说不出旁的话来拦他,也没那个胆子把人直接弄晕了,只能认命地跟在身后,同时在心里不停地祈祷着,回京都后他们主人可千万别提今天的事。
仲秋时节,入夜后应当也不会太冷,可寒州的夜与众不同。
风吹在脸上,好似刀割,幸而裴瓒早有体会,此刻带着掩面的面罩,缓和了许多,又有着今时不同往日的缘故,行在茫茫夜色里,迎着寒风,却并不像上次那般痛苦。
只见裴瓒扬着马鞭,在众人之前疾驰,如此奔了数个时辰,几近深夜才瞧见了城楼底下几处倏忽明暗的灯光。
裴瓒看着那处的火光,一时心里疑惑,连忙扯了缰绳,让马匹慢下来,然而等他慢慢靠近之后,才发现是俞宏卿一干人等的施粥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