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间死一般寂静,就连乌鸦也不知所踪,阮次山绕着那木屋打转,又时不时蹲在洞穴口,努力探头去看里面,但他没有细崽那般纤细的少年体型,根本进不去,自然也瞧不到里面的情况。
“怎么还不出来?”
阮次山站起身,敲了敲门窗,但是木板发出沉闷的响声,后面的泥石阻挡了声音。
他试探着喊了几声:“细崽?细崽!”
无人应答。
他爬起身,却被姬青翰吓了一跳。
那张脸其实并不吓人,骇人的是他的面色,静得像死水潭,白得像死人面上罩着的白纱。
阮次山大惊失色,连忙走过去,抓起姬青翰的手腕,他越诊脉脸色越严肃,甚至不用去拨姬青翰的眼皮,就见他的瞳仁开始涣散。
姬青翰有些恍惚,喃喃问了一句。
“什么声音?”
阮次山:“没有声音,你是不是情蛊发作了?”
姬青翰歪着头,没有回答他,他的眼前没有了阮次山这个人,也听不见他焦急的声音了。
姬青翰只听见轰然的鼓声,那声音似乎从远方传来,宏大无比,大概是祭祀大典上的祭司敲响了夔牛战鼓。
随后,姬青翰耳畔又出现了卯日身上的银饰声。
一声、一声。
回荡着,漂浮着。
不是情蛊发作,是什么?
是什么在牵动他的心神?
他恍惚瞥见巫礼穿着那身华贵的长礼服,手持筇竹杖从山野中缓步而来,窥见巫礼冷白的面庞,狭长的双目,眼尾的青黛孔雀翎似要振翅而起。
巫礼散落在四周的长发如云般轻轻飘开,那些繁复的银制首饰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声一声,像是敲在了姬青翰心上。
他凝视着对方。
卯日转瞬来到姬青翰面前。
在下一次鼓声响起,他看见,卯日的双目汩汩流下了血泪。
巫礼不说话,也不喊疼,就像是一件精美的瓷器,突然被人举着锤子砸了个稀巴烂,卯日的脸上生出了龟裂的痕迹,那些蛛网般的痕迹顺着巫礼的咽喉生长,逐渐覆盖住卯日的全部肌肤。
最后,他在姬青翰面前碎裂了。
碎片散落了一地,巫礼趴在地上,是一具人形的破烂。
姬青翰的额上滑下了冷汗,心脏处的蛊虫突突跳动起来,似要顶破薄薄的血肉,钻出他的身体,回到母蛊那里。
他伸手掐住心脏,五指紧紧嵌入胸膛。
那道阴魂不散的鬼魂趴在地上,露出一个虚弱又悲戚的笑容,面上的血越涌越多,他支撑着身体,从地上匍匐过来,攥住姬青翰的衣袍下摆,一条毫无血色的胳膊攀在他的腿上。
他就那样顶着一张满是鲜血的脸,一点一点爬到了姬青翰腿上,并将自己的头颅乖顺地贴在姬青翰膝盖上。
乌黑的长发如同一摊墨水散开。
血液在姬青翰的衣袍上洇出了一片猩红的湿痕。
情蛊在体腔内咆哮。
姬青翰一时间难以辨认那是沉重的钝痛还是钻心的剧痛,不适感压迫着他的神经,让他艰难掀起眼帘,不确定地望着巫礼那张脸。
是鬼吗?
还是人呀?
他的神经被绷成一条线,时而倾斜,时而猛然剧颤。
是艳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