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株不起眼的藤蔓,沿着老旧居民楼斑驳的墙体,终于在清晨的微光中,悄然孕育出了一枚奇异的果实。
它并非任何已知品种,通体翠绿,表面光滑如玉,仿佛一夜之间从城市的记忆深处汲取了所有养分。
一名负责巡查市容的环卫工最先发现了它。
他本想随手摘下,却在触碰的瞬间感到一丝莫名的犹豫,最终选择上报。
半小时后,这枚果实被送到了林逸的面前。
实验室里,空气寂静得能听见仪器的低鸣。
林逸戴着无菌手套,神情专注,用高精度激光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剖开果实。
没有汁液飞溅,果肉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纤维质感,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果实内壁上浮现的字迹牢牢吸住。
那是一行娟秀而略带颤抖的字:“我知道,我也等过你。”
林逸瞳孔骤缩。
他立刻调阅了那面墙体附近二十四小时的所有监控录像。
画面中,只有一个中年男人在昨夜凌晨倚墙低语,声音被高敏度收音设备清晰捕捉:“……我后悔没去看你最后一面……”除他之外,再无任何人或外力介入。
“不是简单的信息复制……”林逸喃喃自语,指尖划过冰冷的屏幕,眼神锐利如鹰,“它理解了‘后悔’与‘等待’之间的逻辑关联,并做出了安慰性的回应。记忆体……已经具备了初级的语义解析能力。”
这个发现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千层巨浪。
消息不胫而走,与其说是泄露,不如说是这座城市压抑已久的集体潜意识,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第二个引爆点,发生在城西的防空洞遗址。
一名鬓发斑白、身形却依旧挺拔的退伍军人,站在长满苔藓的洞口,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在空旷的遗址上空回荡:“战友们都埋在那场塌方里!你们凭什么替我原谅那些该死的错误?凭什么!”
他的质问充满了血与火的愤怒,尖锐得像一把刺刀,直指这新生事物背后那温柔的假象。
这一次,没有果实,没有藤蔓。
当晚,洞内深处常年渗出的地下水,竟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慢慢汇聚、蔓延,最终勾勒出一行湿漉漉的字迹。
“我们没资格……但我们想放下。”
字迹在黑暗中微微反光,仿佛是大地流出的眼泪。
林逸的下属第一时间建议封锁现场,避免事态扩大。
林逸却在监控画面前沉默良久,最终只说了一句话:“派人去洞口立个牌子。”
下属不解:“写什么?禁止喧哗?”
“不,”林逸的目光深邃,“写:此处允许争吵。”
这块牌子,成了一个无声的许可。
很快,防空洞遗址外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
他们不再仅仅是倾诉,而是开始与那面沉默的墙壁“辩论”。
有人哭诉着质问为何灾难偏偏选中自己,墙壁便在次日用晨露凝结出“因为记得你的人,心最痛”;有人愤怒地拒绝和解,咆哮着“我永不原谅”,石缝里便艰难地挤出一朵瘦小的野花,仿佛在说“我们陪你一起记着”。
城市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回音壁,人们积压多年的悲伤、愤怒、悔恨,都有了对话的可能。
暴雨倾盆的夜晚,楚瑶的意识显化体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一处被拆毁的危屋遗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