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了咬牙,“我库房里还有些值钱的金玉摆件,你尽管拿去变卖,换成粮草药材!只要能帮上忙!”
燕回时看着妻子苍白的脸,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撞着他的心脏。
他握紧了那把钥匙,没有推辞。千言万语,此刻都显得多余。
伸出双臂,将沈嘉岁紧紧拥入怀中。
“等我回来。”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嘶哑,却重逾千斤。
沈嘉岁将脸深深埋在他坚实的胸膛,用力地点了点头,泪水无声地洇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她知道,这一去,前方是刀山火海,是九死一生。但她更知道,她的丈夫,从来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太子想借刀杀人?那这把刀,最终会指向谁,还未可知!
窗外,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残雪。
新昌县主府的暖阁里,灯火通明,却弥漫着离别的沉重和大战将临的肃杀。
更深露重,梆子敲过三更,县主府内室却燃着温暖的烛火。
沈嘉岁倚在燕回时胸口,耳朵贴着他坚实的胸膛,里面沉稳的心跳声稍稍熨平了沈嘉岁心头那点担忧。
“真舍不得放你走。”沈嘉岁环住他的腰,脸埋得更深了些,鼻间全是令人心安的气息。
声音闷闷的,带着自己也控制不住的依恋。
燕回时下巴轻轻蹭了蹭沈嘉岁的发顶,温热的呼吸拂过。
“这话该我说的,”他低沉的声音里含着无奈的笑意,但随即紧绷起来,“嘉岁,你答应我的,记牢了。在家安安稳稳的,带着长乐,哪都不许乱跑,更不许上战场那种地方。”
手臂圈得更紧,仿佛要把这承诺生生箍进沈嘉岁骨头里去。
“知道啦知道啦,”沈嘉岁抬起头,用手指戳戳他严肃的脸,软软地保证,“我和长乐的命金贵着呢,保证当缩头乌龟,就守在后院这一亩三分地。”
说着,自己倒先忍不住笑了,带着点被呵护的暖意,“女儿睡得香,总不能去吵她。”
他这才松了些力道,眸色沉沉:“新昌城留下五千最得力的兵,纪再造、纪恩同带着,曹梓岳坐镇后方出主意,专为护着你们娘俩。若有半分闪失,唯他们是问。”
顿了顿,眉宇间凝着一丝杀伐气,“曹梓岳是军师,心思缜密,有他在后方调度策应,我也放心些。”
这话沉甸甸的,像一块重石压在沈嘉岁心上。
五千精兵,一个军师,只为守着她们母女。那前线的刀山火海,他又要独自去闯了。
沈嘉岁压下翻涌的酸楚,伸手细细地替他整理领口内衬的衣襟,动作轻柔:“我和女儿等你平安归来。”
“回时,你自个儿千万当心。”
窗外传来亲兵压低催促的禀报声,天边已现出蒙蒙的灰白。
离别时刻终是到了。
他用力抱了沈嘉岁一下,那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入骨,随即松开,霍然起身,系好腰间的佩剑。
推开门,清晨凛冽的风涌进来,带着最后一丝诀别的味道。
他跨出门槛的高大背影没有丝毫迟疑,大步没入庭院未散的薄雾里,转眼消失。
沈嘉岁孤零零站在门边,清晨的风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激得人眼眶发热,却终究没让眼泪掉下来。
燕回时带着四万兵马奔赴颍州前线的消息,如同平地一声惊雷,炸得整个新昌县嗡嗡作响。
恐慌像瘟疫一样,顺着官道,沿着河流,向邻近的颍州疾速蔓延。
颍州城顿时乱了套。
大街小巷里充斥着急促的奔走和哭喊,铜板、粮食、细软……所有能带走的家当都被胡乱塞进破旧的板车、吱呀作响的牛车。
惊慌失措的人群堵在城门口,守城士卒急得满头大汗,嗓子都喊破了也无济于事。
“快啊!燕将军都顶不住的话,还守个什么劲儿!快走快走!”有精明的商人拼命往前挤,生怕晚一步就成了刀下鬼。
“东陵军要杀过来了!孩子他爹,等等我们娘俩啊!”抱着孩子的妇人在汹涌的人流中踉跄着哭喊,眼看着就要被推倒。
“娘的,别挤了!老子的鸡笼子要翻啦!”一个老汉死死攥着自己唯一值钱的两只鸡,被推搡得东倒西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