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洲远摇摇头,没去管他,目光扫过汪家那个卖木器和山货的摊位。
汪小菊正拿着布,手脚麻利地擦着小桌子上的灰尘。
一抬头正好对上顾洲远的视线。
她脸一红,赶紧低下头,手脚都有些不知道往哪放了。
顾洲远对她没什么印象,只觉得这姑娘有点面生,像是外村的,便礼貌性地微微颔首,继续往前走了。
“爵爷他看我了!他还朝着我点头哩!”
汪小菊却因为爵爷这无意间的一瞥,心跳如鼓,脸颊发烫,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集市上摩肩接踵,人人脸上都带着忙碌和期盼。
篮子里或多或少都装了些年货:
或许是一小块肉、一条鱼、几块豆腐、两三副桃符、给孩子的零嘴、给女人家的头花……
东西或许不算多名贵,但想回到家中,家人们一定会很是惊喜。
日头渐渐升高,集市到了最热闹的时候。
叫卖声、还价声、熟人相遇的寒暄声、孩子们得到饴糖的欢笑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曲鲜活又嘈杂的年末交响。
顾洲远转了一圈,见秩序井然,没什么需要他操心的,便准备回去。
临走前,他示意熊二去跟那些摆摊到最后的散户说一声,他让人午时三刻再来。
那时候大家没卖完又不便带回去的山货、手工品,照老规矩,他按市价包圆。
虽然这已然成为了惯例,众多摊贩还是全都欢呼起来。
“谢爵爷!”
“爵爷真是大善人呐!”
“我也没什么好报答爵爷的,就把我家小闺女说给爵爷当媳妇儿吧!”
“你那是报答爵爷吗?那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我都不稀得说破你!”
“就是,爵爷能要你家小闺女当媳妇儿吗?我家二女儿今年十五,给爵爷您当个填房丫头也行!”
“呸!你真是不要脸啊!”
腊月十八的年集,一直热闹到日头偏西才渐渐散去。
人们背着、拎着、用车推着置办好的年货,心满意足地踏上归家的路,盘算着接下来几天该怎么蒸馍馍、扫房子、挂桃符……
大同村里,炊烟升起得更早更浓,空气中开始真正弥漫起浓郁的年味。
这是一个,所有人都能怀着希望和踏实去迎接的新年。
茅草屋里,罗惠玉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布包,仔细数着里面的铜钱和碎银。
脸上是止不住的笑:“你爹在世时,过年也没今年宽裕。今年咱家说啥也得割上几斤肉,肥膘厚的,熬了油能吃好久!”
“再买条鱼,年年有余!白面也得再多买些,包饺子,蒸馍馍!”
罗春生咽了咽口水:“娘,我刚刚去村口集市上看了,鱼都已经被人买光了!”
罗惠玉伸手在春生脸上捏了捏,小姑娘这些日子能吃饱穿暖,这脸蛋已然变得圆润许多。
任谁都想不到,几个月前,她娘俩都已经走上了绝路。
要不是顾洲远,她们娘俩的坟头草怕是已经一人高了。
又或许根本就没有坟头。
以胡婆子那一家的尿性,大概就是把她们用草席一卷,扔到哪个山坳坳里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