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屠户的偏房里,窗纸被风刮得哗哗响。
王氏坐在冰冷的木板床上,红盖头早已被扯落在地,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她死死攥着袖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把裁衣剪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却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窗外传来恶犬的低吼,粗粝的爪子在青石板上刨着,时不时夹杂着骨头碎裂的轻响。王氏猛地抬头,看向窗棂——缝隙里,两条黄狗正围着一个血淋淋的东西撕咬,那东西的布料碎片被风卷起来,飘过窗沿时,她看清了上面绣着的半朵梅花。
是张木匠新媳妇的嫁妆布。
三天前,那姑娘还红着脸跟她讨教绣活,说要给张木匠绣个荷包。可现在,她的衣裳碎片竟成了恶犬的玩物。王氏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呕吐的欲望。
“哐当”一声,房门被踹开。李屠户醉醺醺地晃进来,手里把玩着那块绿玉佩,银铃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像是在催命。“小娘子,别犟了,”他满嘴酒气喷在王氏脸上,“从了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比跟着那穷小子强百倍。”
王氏往床角缩了缩,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她想起王强磨镰刀时的样子,灶膛里的火星落在他手背上,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那时她就知道,这个男人看着老实,骨头里藏着股狠劲。可现在,他在哪里?是不是也像她一样,被恐惧攥住了喉咙?
“怎么不说话?”李屠户伸手去摸她的脸,肥腻的手指带着汗味,“爷知道你惦记那王小子,放心,等爷玩够了,赏他几两银子,再给你找个比他壮实的……”
他的话没说完,王氏突然抬手,剪刀尖堪堪划过他的手腕。李屠户“嗷”地叫了一声,后退两步,酒醒了大半。“好啊,你这小贱人还敢动手!”他眼睛瞪得像铜铃,里面布满血丝,“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他转身冲门外喊:“把狗牵进来!让这小贱人看看,不听话的下场!”
王氏的心脏骤然缩紧,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她看见刘瘸子一瘸一拐地拽着狗链进来,两条黄狗吐着红舌头,涎水顺着嘴角往下滴,爪子上的血渍还没干透。它们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像盯着一块即将到嘴的肉。
“怎么样?怕了?”李屠户狞笑,“现在求饶还来得及,给爷磕三个响头,爷就饶了你……”
“放开她!”
一声怒喝从院外传来,像炸雷一样劈开了屋里的死寂。王氏猛地抬头,看见王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手里握着那根枣木扁担,肩膀微微耸动,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公牛。
李屠户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哟,正主来了?王小子,你倒是有种,敢闯爷的院子?”
王强没说话,眼睛死死盯着那两条恶犬。他想起张木匠倒在血泊里的样子,断腿处的骨头碴白森森的,混着泥土和血,看得人头皮发麻。那天他去送饭,张木匠拉着他的手,气若游丝地说:“强子,别学我硬扛……留着命,总能找到法子……”
可现在,他看着王氏缩在床角,看着那两条狗蠢蠢欲动,怎么也按捺不住胸腔里的怒火。他举起扁担,一步步往前走:“放了她,不然我拆了你这院子!”
“拆我的院子?”李屠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就凭你?给我上!”
他话音刚落,两条黄狗猛地扑向王强。王氏尖叫一声,想冲过去,却被李屠户死死按住。王强侧身躲过第一条狗的扑咬,扁担横扫,狠狠砸在第二条狗的腰上,只听“嗷呜”一声惨叫,那狗滚落在地,挣扎着站不起来。
另一条狗趁机扑到他腿上,尖利的牙齿咬进肉里。王强疼得闷哼一声,反手一扁担砸在狗头上,那狗呜咽着松了口,夹着尾巴逃到角落里。
李屠户没想到王强这么能打,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刘瘸子吓得躲在门后,嘴里念叨着:“疯了,这小子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