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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文小说>错把妻子当帽子名句 > 第4部分(第1页)

第4部分(第1页)

麦克雷和特罗雷曾经详细描述,这个年轻人甚至连镜子里的自己都不认识:“在康复的初期,尤其是刮胡子的时候,他常常怀疑那张瞪着他看的脸是不是自己的,虽然他也知道那张脸肯定不是别人的。有好几次,他扮鬼脸、吐舌头,说‘就是想确认一下’。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瞄一眼就知道’,而是要小心翼翼地研究镜子里的脸,然后慢慢地想起来。他凭借头发、脸部的轮廓和左脸的两颗小黑痣来辨别自己。”

他常常不能一眼认出东西来,但可以先找到一两个特征,然后猜测,当然偶尔会错得离谱。作者特别提到,他识别有生命的物体时相当吃力。

然而辨识简单形象化的物体,比如剪刀、手表、钥匙等等时,他却从不出错。麦克雷和特罗雷还曾经提到:“他对地形的记忆有点奇怪。他可以找到从家里到医院的路,但是说不出途中经过的街名(与皮博士不同的是,他还有轻微的失语症),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的。”

显而易见,他对人物的视觉记忆,即使是那些车祸发生前所熟悉的人物的记忆也遭受到严重的损害。行为记忆(或特定的习惯行为)依然保留完好,但人物的面孔和外表却忘得一干二净。经过仔细的探寻,专家发现,他梦里面的视觉影像也消失了。和皮博士一样,这位患者不仅丧失了视觉认识能力,还完全失去了视觉想象力与记忆力等视觉重现最基本的能力(这些能力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最基本的具体能力)。

最后,还要说一件有趣的事。皮博士把他的妻子当成了帽子,而麦克雷的病人也不认识自己的妻子。他索性让妻子找个标记,最好是“……一件显眼的衣物,比如一顶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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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十九岁的水手①(1)

想明了记忆在我们此生中有何等地位,那么请让你的记忆流失,哪怕只是零星片断的缺失。失去记忆的生活不能称之为生活……记忆让我们思想连贯、明白事理、产生情感,也是我们行动的原动力。没有它,我们将一无所有……(我只能无力地等待,看着它把一辈子的生活化为乌有,就像我母亲曾经经历的那样……)—路易斯·布努艾尔②

这段感情深沉而又骇人听闻的话语出自布努艾尔的*,他的话使人想到临床、实用、存在以及哲学等都要讨论的基本问题:如果一个人丧失了大部分记忆,忘记了自己的过去,甚至记不起早上做过什么,这个人会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呢?他会处在一个怎样的世界?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这随即使我想起一个曾经诊视过的病人,他是诠释这句话的最好例证。他叫吉米·格林,1975年年初住进纽约的“老人之家①”。他看起来英俊聪明,但是记性很不好。他的转院记录较隐晦:不能自理,精神错乱,思想怪异,没有判断能力。

永远都是十九岁

吉米长得很帅,友好而亲切,一头卷曲浓密的头发,虽年届五十,身体依然健壮结实。

“嗨,医生!”他说,“早安!我可以坐在这张椅子上吗?”他总是很和蔼地和我聊天,回答我的问题。他告诉我他的名字、生日以及他的出生地,康涅狄格州的那个小村庄的名字。他深情款款地描述每一个细节,甚至还画了一幅地图。谈及他们家曾经居住的房子,他连那里的电话号码都记得;他谈起他的学校,曾经的校园生活,亲密的同窗,还有他对数学和科学的痴迷;说到他的海军岁月时,他更是激情洋溢。1943年参军入伍的时候,他才十七岁,刚刚高中毕业。由于对工程类学科很有天分,他很适合搞无线电技术。从得克萨斯州一个速成班毕业之后,他就在一艘潜艇上从事无线电报务员助理的工作。他清楚地记得他服役过的每艘潜艇的名字以及它们的使命。他还记得摩尔斯电码,利用摩尔斯电码发报和打字都非常熟练。

这是一段充实有趣的生活,他对于早期的回忆生动详细,令人动容。然而不知为什么,他的回忆到了某个阶段就戛然而止。他又开始回忆和再现他的军旅生活,从战争结束一直到彼时对未来的憧憬。他爱上了海军这个职业,想为此奋斗一生。但考虑到兵役法的限制,加上朋友们的劝说,他觉得上大学是最好的出路。当时他哥哥在一个会计学院念书,还和一个来自俄勒冈州的漂亮姑娘订了婚。

因为回忆,吉米得以重温旧梦,整个人显得神采飞扬。但是,他的神情仿佛不是在诉说过去的光辉岁月,而是在描绘现在的幸福生活。让我备感诧异的是,在他的回忆里,从学校到参军的这段日子,句子时态发生了变化:由过去时态改为现在时态。在我看来,他不像是小说中叙述所用的现在时,倒更像是在描述当前的感受。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突然在我脑海里闪现。

“今年是哪一年啊,格林先生?”为了掩饰疑惑,我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他。

“1945年啊,大夫。你猜怎么了?”他仍然津津乐道,“我们打胜了这场战争,罗斯福死了,杜鲁门执政,前途一片光明。”

“那你呢,吉米先生,你现在几岁了?”

他表情奇怪,有点不确定,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忙着计算日期。

永远十九岁的水手①(2)

“怎么了?我现在十九岁,医生,明年我就二十岁了。”

看着我面前这个灰头发的男人,我产生了一种冲动,以至于此后我一直无法原谅自己—如果吉米还记得这件事,这将是他一生中遇上的最残忍的事。

“看这儿。”我一边说,一边把镜子立到他面前,“朝镜子里看,然后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你在镜子里看到的是不是十九岁的年轻人?”

他忽然脸色苍白,使劲抓住椅子,喃喃自语:“天啊,发生了什么事?我到底怎么了?这是个噩梦吗?我疯了吗?玩笑开大了?”他开始惊慌失措,不能自已。

“没事,吉米,放心吧。”我安慰他说,“这是个误会,没必要担心的!”我把他带到窗口,“多好的一个春天啊。看到那群孩子打棒球了吗?”他的脸色渐渐好转,开始露出微笑。我偷偷地离开,顺手带走了那面可恶的镜子。

刚说过就已经忘记

两分钟之后,我再次进入那个房间。吉米仍站在窗口,饶有兴致地看孩子们打棒球。当我开门的时候,他转过身来,笑容满面。

“嗨,医生!”他主动招呼,“早安!你是想和我聊聊吧—我可以坐在这张椅子上吗?”他真诚坦白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现出我们刚才见过面的痕迹。

“我们从没有见过面吗,格林先生?”我忽然问他。

“我想应该没有。您长了那么多的胡子,一旦见过您,我是不会轻易忘掉的,医生!”

“你为什么叫我医生呢?”

“因为您是医生,不是吗?”

“是的。但是如果你没有见过我,又怎么会知道我是医生呢?”

“您说话的方式像医生,我能看出来您就是医生。”

“是的,你说对了,我是这里的神经科医生。”

“神经科医生?嘿,我的神经出问题了吗?……还有‘这里’—‘这里’是哪里?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刚想问你来着,你认为你在哪里呢?”

“我看这里到处是床,到处是病人,看上去就像个医院。天啊,我待在医院里干吗?到处是老人。我感觉很好啊,壮得像头牛。也许我是在这里工作的……我上班吗?我的工作是什么呢?……不对,你在摇头,你的眼神在说‘不是’。如果我不在这里工作,那我就是被送过来的。我是个病人吗?我是不是有病?但自己怎么不知道呢,医生?太疯狂了,太吓人了……是不是有人在开玩笑啊?”

“你不知道怎么回事?真的不知道吗?你告诉我你的童年往事,你在康涅狄格州长大,你在一艘潜艇上做无线电报务员助理,还有你哥哥和一个俄勒冈州的女孩订亲的事情,这些你都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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