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柳轶尘自然垂首敛眉不置一词,乖巧如斯。
&esp;&esp;其实郑渠说上月,已然是在帮他掩盖意图。那浴房是五日前才布置的,正是他从朝中回来,听闻李燮要主理户部侍郎方濂案时命人连夜改的,便是防着有这一天。因大理寺仅剩的几间空屋如今成了猪场,那所谓的浴房还是他的卧房改的。
&esp;&esp;如今若是在公廨待得晚些,他只能在衙房打地铺或宿在郑渠屋中。
&esp;&esp;郑渠那屋子的味……罢了。
&esp;&esp;郑渠移步,李燮忙率人趋步相随。杨枝悄摸摸混在随从中,脚下小步子迈的飞快——直觉告诉她,傻太子比这位柳大人好对付。
&esp;&esp;然……
&esp;&esp;“姑娘留步!”怕什么来什么,一个冷声在身后响起。
&esp;&esp;一边是自己才“毒害”过的刑狱官,一边是耳根子软、没什么城府的少君。
&esp;&esp;杨枝心一横,假作没听见,脚下反而紧赶了两步。
&esp;&esp;“姑娘,殿下沐浴,姑娘总不能随进屋内去。郑大人掌刑狱二十载,方才的手段,想必姑娘已经见识过了。”
&esp;&esp;此言一出,杨枝脚下立刻停了。
&esp;&esp;郑渠那一脚丝毫没有留情,杨枝此刻仍觉得后心隐隐发痛。
&esp;&esp;比之郑渠那个莽汉,柳轶尘多少看起来斯文点。
&esp;&esp;杨枝未作犹豫,立刻转身折返,到得柳轶尘跟前,扑通一跪:“大人,民女……”
&esp;&esp;“绑了,押去牢里。”柳轶尘不待她说完。
&esp;&esp;杨枝一愣,下一瞬,刺耳的嚎哭响彻春意融融的春秋池畔:“民女……冤枉啊……”
&esp;&esp;(小修)
&esp;&esp;大理寺的牢房比想象中条件好不少,虽然昏暗,却算得上整洁,比之十二年前简直堪称温馨。
&esp;&esp;杨枝被人押进来时恰撞见一个人低头收拾药箱,虽未看清脸,但只觉那人行动间徐缓从容,袍袖起落时如流云浮动,有几分动静相宜的写意。
&esp;&esp;不由多看了几眼。
&esp;&esp;狱卒立刻催促:“快进去!磨磨蹭蹭什么!”见她目光瞥向正在收拾药箱的大夫:“别以为同在牢里待了半刻就起了高低不分的心思,薛太傅家的大公子也是你能肖想的!”
&esp;&esp;薛太傅家的大公子?薛穹?
&esp;&esp;杨枝对狱卒的谩骂充耳不闻,目光只呆呆落在眼前那个人身上。
&esp;&esp;那人闻声转过头,与杨枝的目光一对,微微一愣,旋即却又低了下去,继续收拾面前的药箱。
&esp;&esp;二十出头的薛穹和十二年前面容相差很大,细看却能瞧出点旧时的影子。
&esp;&esp;薛穹那时便是他们这群顽童中最漂亮的,如今眉目更精致了些,少时的清秀中添了些许出尘之气,若不是在这昏暗的牢狱中相遇,杨枝定会以为他在深山修道。
&esp;&esp;太傅薛弼大概是延乐之乱中唯一没被波及的、三品以上的旧臣。
&esp;&esp;不过听闻次年便辞了内阁的职司,只领个太傅的虚衔,其后几次想致仕还乡,都被如今的皇帝否了。天子数番泣涕挽留,薛弼只好留在了京城,现而今只在崇文馆中任个讲学。
&esp;&esp;薛穹得天独厚,没想到成了个医官。
&esp;&esp;怔忡间杨枝已被狱吏又往前推了几步,杨枝脚下不稳,往前一跌,差点跌入迎面的狱吏怀里。那狱吏见有美貌少女投怀送抱,言语和手脚皆不干不净起来,却被身后的牢头喝住:“你小子这只手不想要了是不是!不怕柳大人剁了喂猪?咱们西所那几头猪正饿着肚子呢!”
&esp;&esp;王二骂骂咧咧着“猪不吃手”离了杨枝的身。
&esp;&esp;薛穹此刻总算收拾好药箱,背在右肩上,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