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嫁了这般以往偷香窃玉,而今尽不得男人义务的丈夫,却又为他殉死,这样的节妇也委实不多。张奶曾以为水蓉为儿殉节,虽未免可惜,却是光耀门楣的事情。不想水蓉非但活了,而且变得淫浪,让张奶回村后,觉得无脸无光露面。
听了一群婆娘嘁嘁喳喳说过,张奶并没有立刻说话,闭目坐在堂屋供桌边儿的椅上,一双枯皱的手抖簌簌地在膝上敲着。屋内一时无语,静得出口大气便可震撼。
“怕是得用族法!”张奶颤了许久,终于吐出,却仍未睁目。
媳妇间有人是知道的,以往的族法,对偷汉、不守贞洁的女人是绑在筏上,放进洪汝河漂流,或死或不死,算已赎罪。只是都是听说,这许多年谁也没见过。
“……这怕,上头知道了……”
“这是家事,谁能管得?”张奶睁开眼睛,咄咄逼人。
“她若是仙,凡人怕是碰不得的?”
“别说她不是,纵然她是,也是违了天条的,惩治她,也算替天行道。”张奶似乎下了最后决心,话说得斩钉截铁。
有了张奶这句话,媳妇们也有了豪气。
父亲纪事 第六章 4(1)
水蓉进屋时,看见满屋的嘈杂霎时间噤口,料想这些人又是来搬弄是非,便对张奶轻轻叫了一声“娘”,招呼过后,恶恶地瞥了众人一眼,便转向厢屋,走时还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挡在道上的媳妇,女人趔趄一下,竟不知如何对付这般嚣张,张了眼去望张奶。
“水——蓉!”张奶低低唤住水蓉的脚步。
水蓉愣了一下,望着张奶肃然,便慢慢走回,默默站在张奶面前。
“水蓉,你说俺张家待你如何?”
“……二十年,爹娘待我恩重如山。”水蓉在城里念过学堂,说话极少说“俺”,咬文嚼字地说“我”,媳妇们听来一致撇撇嘴。
“孝慈呢?”
“也不差,是夫妻的情分他都尽了。娘,你今个儿咋啦?”
“那你为啥不守女人贞守?”张奶阴沉中忽然透了冷笑。
水蓉脸儿挣红,急急地叫着:“娘……”
“跪下!”张奶忽然拍了一下桌子。
水蓉惊呆,正愣间,几个女人上前把她按在地上,水蓉也没反抗,柔顺地跪在张奶的三寸小脚下。
“我问你,那个姓汪的狗东西占过你的身子没有?”
水蓉蓦地周身战栗,泪水夺出眼眶:“娘!”
“说!”
水蓉仰着泪面望了许久张奶,张奶没有半丝动容,眼睛鹰隼般的逼她。水蓉哽咽许久,低低答道,“……占过!可……”
“呸!”张奶气得颤巍巍站起,扬了手要打,却又浑身抖个不停,几个媳妇忙扶她坐下。“好……好,你做得好!水……水蓉,人总得讲……讲礼义廉耻,天地良……良心呀!”张奶说着,不由老泪满面,哽气断断续续,“这贱货,交给……给恁了,打死归俺。”
众人像是期待已久,张奶话音刚落,便一拥而上,乱撕、乱抓、乱拧、乱踢,好一阵痛快。水蓉蓦地尖叫,愤怒地挣扎着踢蹬,可不一会儿便被打在地上,软软地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