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不但不放手,更加了一分劲向下压,怒声问:“说!你说谁岂有此理?”
中年水客吃足了苦头,肩膀欲裂,双脚支撑不住身躯,不住向下挫,脸色苍白地说:“是我!是我岂有此理。”
“哼!好小子,你找死。”大汉悻悻地大骂。
右粯赶忙伸手相拦,陪笑道:“老兄,算了,有话好说嘛,大家都在作客,出门人……”
“呸!你想插上一手?”大汉转向他吼叫。
“在下只是好言相劝……”
“你给我滚开!”大汉怪叫,放了中年水客,顺手给了他一耳光。
他被打得退了两步,摇头道:“老兄,你太过份了。”
“你还敢说?”大汉咄咄逼人地叫。
他忍下一口恶气,不再做声回到井旁。
大汉咒骂了几句,方用裤脚抹掉脚上的水,得意洋洋地走了。
所有的客人,皆敢怒而不敢言,直等到大汉走了,方愤愤不平地大骂大汉凶横霸道不讲理。
他却不在意地洗漱,若无其事。
大统铺可睡十余人,房两侧是两张长榻,又低又矮,行李往下一塞,一只竹枕,一床又薄又硬的破被,客人和衣往床上一躺,马马虎虎过一宵。
不是冤家不聚头,妙极了,邻床的客人,就是那位狞恶凶猛的大汉。
他刚踏入房内,灯光下,五六名旅客坐在床缘聊天,而那位大汉则坐在床中,惬意地解开上衣,露出一身长满卷毛的胸膛,东抓西抓似乎十分舒服。定神一看,原来这位仁兄浑身长满了令人恶心的疥疮。
“原来是大有来头的癞龙李大胜,难怪如此狂妄凶暴。”他心中冒火地自语。
这位癞龙李大胜,是江湖道上颇有名气的流氓恶棍。到处敲诈勒索,有时也做些没本钱的买卖,酒色财气无一不沾,身上经常一文不名,穷急了便无所不为,是各地衙门监牢内的常客,犯了案挨上一两百刑条,毫不在乎。
论艺业平常得很,全凭力大无穷皮粗肉厚蛮干,再加上能赖能挨揍,好汉怕赖汉,因此真正的好汉真也无奈他何,各地六扇门的公人朋友,也对他大感头痛,只要他不杀人放火,不在闹市抢劫,犯案时揍他一顿也就算了。就这样,癞龙的名头居然在下九流中占了一席地。
右粯听说过这号人物,看了对方浑身疥疮,这才想起是以耍赖出名的仁兄,心中有点冒火。
被普通人打了,他不在乎;被这种恶棍抽耳光,委实不是滋味。
他走近床位,癞龙咧嘴一笑,说:“好啊!又是你这小子。”
他坐下,床底抽出新买的酒葫芦,拔出塞喝了几口,怪笑道:“哈哈!这叫做不是冤家不聚头。”
酒香扑鼻,癞龙眼都直了,死盯着他的酒葫芦猛咽口水,傻笑着问:“你有酒?有菜么?”
“没有。”他说,又喝了几口。
“去买些花生,龙牙豆,怎样?”
“没兴趣。”
“卤鸡,牛肉?”
“湖广人不吃牛肉。”
“来些野味?”
“你去买。”
癞龙猛咽口水,涎着脸说:“太爷身无分文,这几天钱囊闹饥荒。”
“哈哈!那你就束紧腰带好了,没有肉,当然也没有酒。”右粯将酒葫芦藏在身后说。
“给我喝两口,怎样?”
“不行,我这一葫芦酒有三斤,要一百五十文才能装满。喝一口五十文,怎样?”
癞龙怪眼一翻,大声叫:“你给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