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料室的灯开了。透过天花板上的针眼,灯光落满我们全身,斑斑点点,犹如两只光刺猬。
豆子朝我抛个媚眼,将针孔式摄像机对准来人。
咦——,我和豆子同时惊叫一声,来的怎么是个女人呢?那女人高大魁梧,只穿一条花内裤,口里含糊地唱着:“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
由于是俯角,我们只能看到一头浓密卷曲的披肩长发,以及臀部扭摆的动作。
不是女人!豆子指指自己的胸部,又指指唱歌的那人。
妈的,上面缺两个重要标志。原来……原来这香港老头是“二尾子”。
老头心情特好,从他走路摆动的幅度就能瞧出来,几乎一路在舞蹈。
他舞蹈着抄起一只水瓢;
他舞蹈着从配料池里将白的、红的、黄的粉末混进一只大桶里;
他舞蹈着钻到桶中,打开蒸馏水阀门;
他舞蹈着在桶里和着拍子又蹦又跳,一会儿旋转,一会儿作陶醉状,口里有节奏地发出“呦儿呦儿”的叫声。
大约折腾了20分钟左右,他又跳到另外的桶里,重复刚才的动作。最后将一桶桶原料倒进一台球形机器中。
随着机器的轰鸣,他像一只巨大的十字架,横倒在地,狂笑不止。
在天花板上面,我和豆子面面相觑,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人,敢情大家喝的都是他的洗澡水。
想到这儿,我的胃部一阵痉挛,口里涌出一股酸臭味。
豆子一荡绳索,凑到我耳边道:“整整他。”我点点头。
她从背上的牛仔包中抓出几条塑料小蛇,揭开天花板一扔。一、二、三,我们刚数到三下,底下就响起一阵杀猪般的嚎叫……
江湖自有江湖的路数(1)
等声音停止之后,我和豆子交换了一下眼神,从天花板溜了下来。那老头已昏倒,假发紧紧握在胸前。
豆子一笑,拣起地上的橡胶蛇甩到我身上,把我也吓一跳。
幸亏那天老头吓晕了,不然我们无法收场。据他儿子后来讲,我们前脚走,他老爸后脚 就冲出配料室。
他穿着花裤叉,手里抓着女人用的假发,站在厂门口乱跳:“有蛇!有蛇!”
厂里的保安提枪携棒,将配料室搜个底朝天,却是连个鬼影都没有。
不过,从此以后他老爸性情大变,再不敢一个人去配料室,每次都让儿女陪着。当然,他们之间的关系缓和很多。
我们拍的那盘录像带没有任何价值,但是他的儿女如获至宝。俗话说:会看的看门道,不会看的看热闹。或许他们从老爸的身体语言中能
够发现配方的秘密吧。
干完这桩买卖之后,我和豆子向七爷作了详细的汇报。当时是在七爷房间的梨花厅里。我讲,豆子嚼着口香糖,在一旁帮腔。
她就像得了多动症,不停地将手甩来甩去,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就像800年前的钟摆。
七爷坐在太师椅上,面色和润,用指头从麂皮烟袋里撮出烟丝,捻成团儿,放在鼻子底下嗅呵嗅。
“好!”七爷说。也不知是夸我,还是夸烟叶。
“好!”七爷扫了我一眼。
他的跟班小吴堆着笑,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封塞到我手里,轻声说:“七爷赏你的。”
我捏了捏,里面是一叠百元大钞,足有50张。
“谢谢七爷!”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