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吴拉了一下我的衣角,示意我坐下。
七爷又道:“听说你来我很高兴。”然后问我的伤势。
我一一作答。
饭上来了,一人一个托盘,上面四菜一汤。我们边吃边聊。
这时,外面稀里哗啦一响,豆子慌慌张张冲了进来。“快快!”她说。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小吴旁边。
七爷微笑着瞪了她一眼。
豆子吐吐舌头,嗔道:“人家赶时间嘛。”等饭上来,她匆匆忙忙往嘴里扒拉两口,又稀里哗啦一溜小跑离去。
豆子是七爷的干女儿,也是他一手抚养长大的。关于这个女孩的身世,还有一段故事:
七爷和豆子的爹是磕头的兄弟,虽拜不同的师父学习“盗术”,却是惺惺相惜。二人曾携手走遍长江珠江两岸,既没失过手也没丢过丑。
就在他们意气风发,准备干一番大事之际,豆子的爹突然金盆洗手不干了。他对七爷说:“兄弟,你嫂子怀上了!”
七爷一听,马上就懂了,他怕孩子长大后知道他是偷儿。
豆子的爹金盆洗手之后,在广州倒腾粮票。他从广州人手里低价买进,两毛钱一斤,然后拿粮票到西安换粮食。这样下来,不到半年,他家里的米缸就变成了“聚宝盆”。
有一回,豆子的爹路过陕西米脂县,他从土城墙子走到坡上,抬头看见一间泡馍店,门口停着辆拖拉机。
它不是一般的拖拉机,是崭新的大型东方红牌拖拉机,比人还高。以前的一角钱纸币上,印的就是这种型号。
豆子的爹是南方人,还是第一次看见真家伙,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拎着大提包,围着它转悠。
他东摸摸,西看看,不一会儿就引起人民群众的注意。
当时有个小学生,见一个外乡人抱着大提包,在拖拉机前磨来蹭去,就怀疑他是阶级敌人,马上去报告民兵。刚好一群巡逻的民兵路过,按住豆子他爹的脖子,扭胳膊送进了公安局。
“我没偷!”豆子的爹说。
“知道你没偷。”公安的说:“老实交代,谁派你来破坏社会主义拖拉机的?”
就这样,豆子的爹被关进了牢里。也活该他倒霉,牢房闹瘟疫,不到半年就客死他乡。
豆子的爹死了之后,她妈改嫁给了香港人,要带孩子跟他过香港。
香港人说:“你也知道,香港寸土寸金,房子就像鸡笼子,以后你怀了我的孩子,咱们住哪儿?”
她妈觉得有道理,就跪着求七爷。“可怜可怜我这个苦命的寡妇。”她说。就这样,豆子在襁褓中跟了七爷。
豆子是在贼窝里长大的,在贼窝里长大的豆子伶俐无比。她从小就讨人喜欢,跟七爷的那帮弟兄最喜欢逗她玩。
“来,豆子,翻个跟斗。”
“豆子,阿叔教你一套绝活儿。”
在当时,七爷有个弟兄叫杜小武,是个奇人。生得头大如斗,臂长过膝。练的功夫是祖传的,江湖上称“割术”。
杜小武用的工具,是普通的刮胡刀片,薄如纸,锋利无比。无论什么东西,只要他一刀划过,就像木匠弹的墨线,一尺就是一尺,一寸就是一寸。深浅适中,不着痕迹。
有一次,七爷和东北有名的贼王黄瘸子争地盘。当时是在火车的包厢里。
黄瘸子说:“咱们别废话,手底下见真章!”说罢,架着双拐出门走了一圈,回来时从大衣里掏出27个皮夹。
他咣地扔在桌上,“该你了。”黄瘸子说。
七爷笑着不说话,杜小武不慌不忙从兜里摸出一串菩提念珠,轻轻放在皮夹上面。那是黄瘸子脖上挂的护身符,牛筋做的串珠线已重新打过结,显然用刀片划断过。
黄瘸子愣了一会儿,仰头哈哈大笑,从此不再过长江以南。
杜小武有这一身功夫,七爷自然爱惜,对他恭恭敬敬,待如上宾。杜小武心存感激,后来年纪大了,又没有儿女,便将这一身功夫传给豆子,自己归隐山林。
在他临走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