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就死了,事先连个招呼都没打。
我终于体验到生命的无常,人迅速堕落。半夜去敲大学女生宿舍的门,领着一帮单纯浪漫的女孩子,在圆明园废墟里点燃一圈蜡烛,和她们一起跳舞,朗诵诗歌……
疯狂疯狂!我用疯狂诊治内心的忧伤;
疯狂疯狂!我用疯狂把爱人遗忘。
我堕落,我;我享受堕落!
我不平,我;我享受不平!
一年之后的一个晚上,雪像盐一样铺撒在大地上;在京郊一个地下赌场的小院里,十几个彪形大汉在殴打一个青年。用皮靴、棍棒、石头……血溅到地上犹如朵朵梅花。
那个青年就是我。
我趴在雪中,也不反抗,一遍遍念着葳葳的名字。数一朵梅花,念一声;数一朵梅花,念一声。
那时候我突然发现,雪并不是冰冷的,它柔软舒服,从天上落到地上溅起一朵朵小火焰。
像这种情形,你们体验不到。因为没有人无缘无故脸贴屁股,平静地观看雪花落地。
大汉们打得棍棒折了,累得脱下棉袄呼呼直喘,可是那青年不哭不叫,仿佛打的是根木头。
大汉们很失望。
“奶奶的,有种!”一个胖子在叫;
“跪下,磕头认个错。”有人扯我的脖领子;
“出老千让你出老千。”又有人踢我。
我像只死狗瘫在那儿,看不见也听不见。因为我不想看见也不想听见!这世界关我屁事。
那帮人从未见过如此无赖的老千,心里有些发毛,骂了几声,回头向屋里走去。
“操你妈!”突然,我张口骂道,血随着字往外喷:“我操你妈!”
那帮人愣了一下,彻底被激怒了,喊道:“剁了他,把他的手剁掉!”
两个人冲上前,一人拽住我一条胳膊,按在雪中的磨盘上。
“刀。”是胖子。声音冰冷。
胖子抡起一爿斩骨刀,瞄准手腕,一刀剁下。
“当”,那是铁石相撞的声音,磨盘溅起一溜火花。
在那一瞬间,求生的欲望占据上风,我的灵魂重新回到这个现实世界。突然间我好怕。我尖叫我发抖,手臂缩得比兔子都快。整个人塞到磨盘底下,嚎啕大哭。
他们铁了心要斩我的手,用绳子把我捆住,任凭我哭爹喊娘。
那胖子反转刀刃,用刀背把磨盘上的积雪刮掉,铁石摩擦,哐哐直响,就像乌鸦报丧。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传进我的耳膜:“好漂亮的手。”一根小竹棍在拨弄我的手掌:“好可惜。”
是七爷到了。
七爷手持长烟袋,空袖管随风摆动。他就像朦胧中的一个影子,没有谁留意他的到来。
“我买下了。”七爷说。他的声音不大,却不容质疑,穿透所有的嘈杂,撂到每个人的耳孔中。
那帮人刚才还气势汹汹,现在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瞠目结舌。
七爷从怀里拽出一叠人民币,撂在地上;掀开赌场的棉布门帘,再不说话,一步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