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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部分(第1页)

“春和,你分析得有道理,尽管我不愿意这么想这么说,可实在是……此事,必六五子所为!”朱少文的这一结论下得是如此艰难。

“既这样,你打算怎么办?”沈春和逼问道。

朱少文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我目不识人,有眼无珠,虽读经史、诵子集,却连好赖都分不出来,竟收了这么一个败类!我好后悔,后悔莫及!”

“俗话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咱不为官,难以把他掐监下狱,可咱有行当的规矩,有行当的律条,岂能容忍这种恶人再混迹其间,败坏咱作艺人的名声?师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到了该拿主意的时候了。”

“你是说——”

沈春和斩钉截铁一般说道:“数其劣迹,将其逐出师门,永不再用!”

好一阵,朱少文才点了头。

前刚放亮,桂贞便将六五子堵在了被窝里,通知他即刻到师父家聚齐,有事商量。

六五子本想利用头午的空闲,再去福寿堂看看,无奈,只得起来三把两把梳洗了,随着师弟出了门。将行到胡同口时,迎面看到魏老四从烟馆方向慌里慌张跑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挤眉弄眼的显然是想对他说点儿什么,却因为他身边有人未能开了口。

他疑疑惑惑来到石虎胡同,只见师师徒徒们一个不少全都到了,唯独差了他俩。他奇怪地发现,外屋中间设着香案,上面端端正正摆放着祖师爷的神像,像前燃着几只白烛,红红的火苗似小孩儿的舌头在不停跃动。香炉的前面还放着一张红帖,极像是自己拜师时留给师父的那一张。他不禁有些心慌意乱,弄不清师父今日要唱哪一出?扭脸偷偷看了朱少文一眼,只见他面如死灰,竟如大病初愈一般。

沈春和与阿彦涛嘀咕几句,一齐朝朱少文看去。只听朱少文冷冷地说道:“为师的在前,为徒的在后,都给祖师爷跪了吧。”边说边拈了一扎香,就着蜡烛点燃了插到香炉里,带头匍匐在地连磕了三个响头。之后,扭过身子冲着六五子发了话:“贫有本,你到我身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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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虫儿第三十五章(2)

六五子心内又是一惊,他看到直起腰的师父此时已泪流满面。

许久,方见朱少文手举一纸,嘶哑了声音说道:“大仁大义、大智大慧之祖师爷在上,今有弟子穷不怕引咎责躬,以为请罪!吾以传承笑艺、光大宗门为旨,收‘贫有本’舒六五为徒,至今近三年矣。叵耐吾才疏智浅、二目茫茫,竟朱紫不辨、清浊不分,纳小人于营下,揽奸邪于侧身,遂致薰莸同器、玉石同藏。经查,其忘本负义,荡检逾闲,贪声逐色,轻浪浮薄,且小人之心,鼠腹蜗肠,对师对友,锱铢较量,睚眦必报,竟而勾结豺虎,施诡计,出毒手,灭人伦,丧天良,沦作衣冠枭獍,实为两脚狐獐。弟子反躬自省,扪心自问,全因吾有违师道、教诲无方致此,深觉愧天怍人、措颜无地,吾悔之无及也!以亡羊补牢计,为净我门院、正我行规,经与众师弟相商,议定:自今日起,将‘贫有本’六五子逐出师门,永不再用!惟祈祖师爷恕吾不明不察之罪,再拜!”他磕了三个头,抹了一把泪,拿起六五子的那张拜师帖子,直接到烛焰上点了。

跪在一旁的六五子虽对朱少文这一番半文半白的表述未能全部理解,却也明白了个大概,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已全然暴露,自己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尽管又羞又恼,但仍想做最后一次努力,遂拉扯了朱少文的衣襟叫道:“师父,我做什么了,您竟要这般处置我?您听我说,我冤啊我……”

朱少文转过脸朝他啐了一口,“闭嘴,你不配叫我师父!做没做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离我远点儿,狗一样的东西!”

“师叔,师弟,师娘,求求你们替我说几句话吧,让我师父原谅我一回,千万别把我赶出去呀……”六五子膝盖打旋转着圈地求情,“我年纪还小,我能改……”

“成了,这儿没你什么事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沈春和站起来,伸手揪住了他的发辫,“依了我的脾气,今日不弄折你一条胳膊两条腿,就算便宜你!可我为什么没揍你你知道吗?怕脏了我的手!”

“滚!”众人几乎不约而同喊了一声,只吓得他仓仓皇皇从地上爬起来,夺门而逃,鼠窜而去。

阿彦涛指了六五子的背影对几个徒弟说道:“你们小哥儿几个都要以他为戒,学艺的同时首先要学会做人,尤其是当薄技在身、囊有盈余的时候,更要清醒面对各种诱惑,万万不可乱了自己的心性。”

魏昆治、沈竹善、桂贞连连点头。

朱少文招呼大家起身落座,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总在想,人这一辈子,多则活个###十年,少则三五十年,究竟活了个什么呢?依我的体会,活的就是‘感觉’二字。口啖珍馐美味,身拥妖姬艳娘,不过逞一时之乐,享片刻之欢,过后又如何?摸摸肚子咂咂嘴,追忆起来只剩了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反过来,日食粗茶淡饭,夜伴糟糠之妻,平平和和过后又如何?思量起来也还是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此感觉与彼感觉有何差异?皆果腹平欲稍纵即逝而已。难道说就没有一种可以昭昭烈烈、旷日持久的感觉么?可以肯定地说,有!我以为,那就是清心寡欲,独善其身,廉约克己,先忧后乐,经明行修,德帜高扬!由此而产生的感觉,其乐无穷,且会时时伴你、日日伴你,一直伴你终生,何时思之,何时喜之,甚至在你百年之后,依旧有赞誉传至四方,令尔后辈传人与尔同享其荣!你们说,还有比这种感觉更真切更深远的吗?遗憾的是,人之不悟者众矣!”

沈春和点点头钦佩地说道:“师哥这一番言语令我茅塞顿开。我听明白了,你是在说人应该活出一种精神,吃喝玩乐转眼即逝,唯有高尚的情操永存,对不?”

朱少文一笑,“瞎说了,姑妄言之,姑妄听之吧。”

阿彦涛提出,应尽快商议一下如何办理颜朝相的丧事,至此才发现孙丑子已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这里。

一向有主张的六五子这一回却慌了手脚,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主人轰出家门的狗,孤零零游荡于穷街陋巷。他急于找个人倾诉一番,借此来减轻精神上的彷徨与苦闷。

他首先就想到了张太。待赶到“醋溺膏”的家,见对方正收拾了作艺的物件似是要走,遂拽着他的衣袖说道:“张大叔,出事了,我师父不要我了,除了我的名……”一面说一面掉了泪。

张太仍不停地忙活着,“会有这事?这是怎么话儿说的。”他嘴上如此说,心中却一阵窃喜,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竟来得这么快,“这穷大爷也未免太绝情了,放着你这么好的徒弟不要,想干什么?除名,他总得说出点儿理由吧?”

“我……我也……”六五子一连说了几个“我”,也没能道出个子午卯酉,“大叔,您得帮帮我。”

“你让我怎么帮你?”张太斜楞着眼看着他,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他不认我,我六五子还不认他呢!打今儿起,我算您的徒弟,我拜您为师,行不?”说着,就要磕头行礼。

“别,别,这可不成。”张太一口回绝,“爷们儿,你得替我想想,穷不怕不要的人,我要了,姓朱的会怎么说?周围一大帮子人又会怎么说?你这不是成心给我们俩拴对儿吗?往后我还怎么在天桥混?和穷大爷唱对台戏,我可没这个胆量。”

欢喜虫儿第三十五章(3)

“要不,咱就不要这名份,我只跟着您上地、串宅门儿,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打多少钱全凭您看着给,这行不?”

“这你也甭想。尽管你没说,可我也知道,你被人开了必有被开的道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必是行下了为人不齿的丑事,朱少文是有心胸的人,否则他不会这么决绝这么怒。对了,我走哪儿你跟哪儿?这不明摆着让人戳我脊梁骨,找人拿白眼儿瞪我?让人说我藏垢纳污、是非不分?”

至此,六五子才觉悟到自己被张太涮了,遂跳着脚骂道:“我操你个‘醋溺膏’的祖宗!这会儿我才明白,当初你就没憋好屁!要不是你引诱我,教我臭活,带我逛窑子,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一步?你他妈好阴,好狠毒!”

“明白了就不算晚!你也不想想,北京那么多说相声的,张大爷为什么偏偏就喜欢上了你?你以为你是谁?你比别人脑袋大,还是比别人屌大?嘿嘿……”张太发出一阵冷笑,“明着告诉你,就因为你是他穷不怕的徒弟。他不是要顶门立户吗?他不是要扬名立蔓吗?我就是要叫他立不起来!事到如今,你愿意骂就骂两句,大爷我不在乎!我倒要看看,往后你小子在这地面上还怎么折腾!”他一把将六五子推到了门外,在门上挂了锁,随后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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