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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部分(第1页)

六五子俯首下视,不由心内一惊,这一回师父写的竟是个“色”字。“这是……是颜色的色,咱北京人也把它读作‘色’(shǎi)……”他的话有些吞吐起来。

“解释解释看。”

“变颜变色,眉飞色舞……色艺双绝,重色轻友,还有……”

“你仔细看看,这‘色”字头上也有一把刀,而且是一把双刃剑!”朱少文的神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手点着桌子说道:“再看下面这‘巴’字,知道它是个什么东西吗?许慎《说文解字》言:‘巴乃虫也,或曰食象蛇。’《山海经》有语:‘巴食象,三岁而出其骨。’人心不足蛇吞象,色胆如天欲无边!我的话你懂吗?”

这时,六五子方明白,孙丑子到底还是把自己在八月节做下的那件事告诉了师父,师父这次显然给自己留了面子,并未采取当众申斥的方式,而是借了解字说文向他敲了警钟!

“我……”他的脸忍不住红了,像是灌下了一大盅白酒,“我懂了,师父的教诲徒弟再不敢忘。”

“这就好。”说着,朱少文从身后拿过一根像人参一样的东西递到了他的手上,“这叫参三七,碾成末敷在伤口上,止血化瘀,最是管用的。你拿去吧。”

六五子一时羞愧难当,不知该如何才好,见师父此间已合了眼靠在椅子背上,遂含着泪拿了东西转身走出来。

他离开石虎胡同往自己家走。行至骡马市大街东口,忽听路边一扇支起的窗户里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六五子!爷们儿,贫有本……”

他转回身看去,只见“醋溺膏”张太正站在一家小酒铺里向他招手。他想不清张太找自己干什么,虽说平日大家都在天桥撂地作艺,可彼此间却很少往来。

他迟疑着走了过去,张太便一把拉住他在酒桌前坐下,只见桌上摆着煮毛豆、酱肘花、五香豆干、松仁小肚几样凉菜和一壶老酒,菜没吃酒也没动,看样子像是在等什么人。

“张叔,您叫我有事?”六五子站起来忐忑不安地问道。

“坐下!”张太脸上带着笑,手扶肩膀将他重新摁在椅子上,“要不说咱爷儿俩有缘,我这刚要动筷子,一眼就瞧见了你小子。我知道你刚从你师父那儿出来,对不对?可我敢说,你虽吃过饭了,却准定没喝酒,来,陪爷们儿我喝几杯。”说着,倒满一杯酒放在六五子跟前。

欢喜虫儿第三十章(7)

“这可不成,”六五子为难地把酒杯推了回去;“您是知道的,我师父不让我沾酒。”

张太摇摇脑袋,嘿嘿笑道:“瞧把你吓的,‘男人不喝酒,枉在世上走’,这话你听说过没?你多大了,还什么事都听你师父的?不瞒你,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连儿子都有了。”

“张叔,我真的是……”

“这人哪,怕就怕自己小瞧了自己!虽说现而今你还是个学徒,可论起嘴皮子利索、脑筋转得快,咱们这一行里,除去你师父,还就数你了!”

“您可别这么说,我还没满师,我还差得远呢。”

“你瞧,刚才我说什么来着?怕就怕自己小瞧自己!我因为什么这么说知道吗?因为你在北京已经有了名气,年纪不大就已经成了响蔓儿!这不,前几天还有人作诗夸你们师徒二人,听我给你背背:‘白沙撒字作生涯,欲索钱财谑语发,弟子更呼贫有本,师徒名色亦堪夸。’其中这第三句是不是说你?你是不是贫有本?这又是不是在赞扬你?”

六五子心中自是一阵狂喜,听得出来,这首诗显然不是张太现编现纂的,但口中却说道:“说真的,张大叔,我还小,还得学呢。”随手将酒杯挪到了自己跟前。

“这话我爱听,是得学。可跟谁学,怎么学,你清楚吗?”张太将满满一杯酒倾进嘴里,然后亮了杯底。

六五子犹豫地双手端起自己的酒,轻轻抿了一口,辣得他立时吐出了舌头,“这还不知道?跟我师父学呗。”

“这你可说错了。”见对方用怀疑的眼光看向自己,张太的话随即转了弯,“当然,跟你师父学没错,可是,不能光跟他一个人学,俗话说:艺不宗一,你懂不懂?且不说他那点能耐本事不可能全教给你,‘走三步留一步,只怕徒弟打师父’,就说是全教给你,你也能全部学到手,一天又能挣几个钱?他会的那点儿玩艺只能上明地,明地的生意,刮风减半,下雨全无,人歇工,牙挂队,肠子肚子活受罪!没什么大出息!”

“那您的意思是……”

“饭吃多了能撑着,艺学多了受益无穷。我是说,光靠一个师父不行。”

“可除了我师父,我又能跟谁学?”

“跟谁学?跟你张大叔我学呀!”

“您愿意教我?”

“虽说江湖上有话,‘宁赠一锭金,不赠一句春’,可我看你是块材料,我愿意拉巴你一把。跟你这么说吧,你张大叔肚子里没别的,有的全都是活!先说我会唱码头调,我还会各种各样的山西小曲,什么晋中的、晋北的、晋南的,《孟姜女》、《苏武牧羊》、《妓女叹五更》……还有,光我会的那些个相声荤口,你一辈子都学不完!你知道我为什么起了‘醋溺膏’这么个艺名吗?醋,乃山西特产,溺,乃下三路也!”

“我师父不让我学脏口。”

“脏口?什么叫脏口?他那是妒忌,他哪是不会!荤段子就好比咱北京王致和的臭豆腐,闻着臭,吃着香!葱烧海参好吃不好吃?油焖大虾顺口儿不顺口儿?有钱的主儿成天价吃,吃烦了,吃腻了,他就要弄块臭豆腐换换口味。天桥这么多说相声的,凭什么就我醋溺膏自己个儿不做饭一天三顿下馆子?凭什么我张太长的人模狗样的,一些个花不楞登的大闺女却哭着喊着要嫁给我?就因为张大爷我会说荤口,能赚钱!”

“这怎么就能……”

“当然,光靠上明地、走堂会不成,我有我的绝招。得,今儿索性都跟你说了吧,你也不是外人。知道都谁请我吗?王府里的福晋、官衙里的奶奶、钱庄掌柜的姨太太,她们这些人专门好听这一口,听高兴了,听上瘾了,听舒坦了,还怕她们不大把大把地往外拽银子?说句痛快话,学不学?”

“您容我想想,万一让我师父知道了,可就……”

“这有什么,他说他的,你干你的,一头弦子一头鼓罢了。”

至此,六五子真的动心了,胸口像是有一只小手在抓、在挠,一时痒痒得不行,“张叔,谢谢您给我指出了一条明道,您要真愿意教我,改天我一定找您,跟您学几段。”

“改天干吗?你既然有心学,这会儿我就给你小子过一段。不过,咱有言在先,往后你成了气候,可不许把你张大叔忘了。”张太手摸着颌下的连鬓胡子,显得喜出望外、兴致勃然。

“我这就拜您为师还不行吗?”六五子说着便要往下跪,却被张太一把拦下了。

“爷们儿,咱就甭走这过场了,往后看你的孝心就行了。”张太喝了口酒,吃了口菜,边巴唧着嘴边说道:“今儿传给你的这快活叫《八得》,有几句总结你得先把它背下来,有道是:‘摸得闻不得,洗得晒不得,借得当不得,用得吃不得。’记下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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