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就算悍不畏死发觉城里抛出的是无头尸体时,这惯寇也不禁惨叫出来。
就在这时俞国振在城头侧望:“克咸兄,如今看你的了。”
孙克咸早就忍不住了,前夜大战,他被抛在一边,今天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他能开三石弓,又是神射,对着那大叫的贼人弯弓,放弦,箭如闪电,直贯入那贼人大张的口中,其余势未绝,带着尸体后仰,退了数步,才倒了下来。
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被抛了出来,最初时贼人愕然,不知城中是何意,而城上孙临也是连发三箭,箭无虚发,击杀三贼。后来贼人醒悟过来,这些尸体,可不就是混入城中的奸细么?
“献贼,这便是尔等下场!”
城上人齐声大喊,甚至压住了那些妇人的哭声。随着一具具无头尸体从空而落,也有砸入那些妇人当中的,一个老妇人冻得嘴唇青紫,她神情原本惶恐,但现在却慢慢坚毅起来
“贼人先是辱我,如今又欲以我等为前驱,助其攻城。受贼人所辱,已是无颜再活,助贼攻良,更是令祖先家人蒙羞。”她尖声道:“史参议,俞幼虎,为我等报仇,当生剐献贼,以祭我等!”…;她一人大叫,有若疯狂,但渐渐的,她周围的妇人也都大叫起来,然后,她们转过身,不顾刀剑皮鞭,径直向胁迫她们的流寇扑去!
那些流寇先是被城中抛出的尸体弄得愣住了,他们没有想到城中的反应会是如此,紧接着孙临的神射让他们退缩,而当这些妇人不顾性命扑了来,他们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况且他们终究人少,便是砍杀了几个,却转眼间被几十个、上百个妇人吞没。
这些妇人初时没有武器,于是便用爪用牙,用一切可以用的东西去撕碎对方,当她将这二十余个驱赶的贼人尽数撕碎之后,便开始以贼人的武器,向着更多的贼人杀去。她们的冲锋是徒劳的,贼人当中一阵乱箭,便将她们尽数射死在阵前,但她们的行动,却让无为城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痛哭。
这哭声,不再是无助的软弱的哭声,而是悲愤欲绝不畏死亡的哭声!
妇人们的行动,让守城者的战意已然高涨至极,无论贼寇再施展什么手段,都只能激起城上的仇恨,而不会打击他们的士气了。
俞国振也脸色铁青,他目光在贼寇中来回逡巡,希望能找到贼人渠首之所在,但张可望虽然气威,却也狡猾,俞国振搜寻良久,也不曾看到他人。
“俞济民!”
一个身音在他身侧响起,他回过头去,只见史可法不知何时到了他的身后。
史可法双眼噙泪,睚眦惧裂,他到了俞国振身后,然后抱拳拱手深深一揖到地。
“城下皆是烈女,她们之事,史某必上书朝廷,请陛下下旨旌表。但她们的血海深你…就拜托你了。”
俞国振缓缓点头:“公即不语,吾岂能置身事外?”
史可法又吸了口气,今日所见,给他的冲击与震憾,实在超过此前任何事情,甚至他前夜被困于儒须口,都没有给他带来这样的震动!
他不知道,俞国振的内心也同样震动。
以往,俞国振只是在史书中看到这样烈性行为的记载,在那个人们已经不再相信崇高存在的时代里,这种记载有时反而成为某些人嘲弄的对象。而只有亲眼见到这一幕发生,才能体会得到,这其中蕴含着多少的悲愤!
不过,他还必须等,现在城中士气虽然上来了,依托着城墙,这种士气会化为巨大的杀伤力,但若走出了城,面对数量上占了绝对优势的贼寇,仅有勇气,是不够的。
城下,张可望喃喃咒骂了一声。
“少将军说什么?”旁有!贼凑近前问道。
“随父王征战南北,也算经过不少恶战,象这无为一般性烈的,倒是少见,不是说东南女子柔媚么?”张可望吐了。口水:“**的,喂,你们几个,确实见到东南北三门,都没有什么防备?”
“回少将军,我们进出时,确实见那三门并无防备,只须攻破城门,便是大街。”
张可望冷笑了一下:“俞国振欺我太甚,以为我和张进嘉一般蠢么?”
“少将军这是何意?”
“他杀了数百人,如何舍不得再杀这两百人?放他们一条生路,不过是想让他们给我传个消息罢了,让我以为北东南三门尽无防备,而西门处他们没有看到,故此不知虚实。他之意思我明白,就是想诱我去攻北东南三门……”
张可望抿了一下嘴,俞国振既然有这个意思,那么就让他如愿吧。…;“**的,给咱老子上吧,破城之后三日不封刀!”他挥手下令道。
顿时,流寇欢呼起来,三日不封刀,也就意味着这三天中他们可以尽情杀戮奸淫抢掠!
“杀啊!”
一片乱烘烘的喊声中,攻城开始了。
此时的张献忠流寇,还不象后来那样精擅攻城,他们攻城最主要的方式,还是靠着人力强突。俞国振在城头之下,看到贼寇以麻袋负土,意欲填埋护城河,摇了摇头:“大柱,升起旗号,以弩箭射贼!”
“嘿嘿,看我神射!”孙临此时也是义愤填膺,见贼人负土而来,他冷笑着拉弓,当真是箭无虚发,连珠三箭,便又射倒三贼。在高大柱的指挥之下,城上弓箭并不是散漫而无节奏的射击,所有好点的弓手,都被聚集在一起,贼人接近哪段河段,他们便向哪边弯弓。
流贼也不是干看着城上射箭,他们弓手与统手也猛烈向城头反击,只是城头有居高临下之优,故此贼人虽众,却也只是斗了个旗鼓相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