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签了身契的人却又不一样。
说白了。那些将身子都卖出去了的,在这个年代根本不太算是人。村里边可能要好一些,越是富贵的地方,估摸着要越不当人看。像楚江开那样的只能算是特例,否则臧狼也不会在镇上被伤成这样。
兰花儿有些不习惯这样看人的方式,却又不得不习惯。谁叫她就是生活在这个地方、这个年代呢。
之后一段时间。臧狼果然慢慢地吃得少了一些。兰花儿扶着他慢慢走着换到了后边的屋子里边,让他呆着,怕家里边来了外人。见着他了就有些不大好。
只是他仍需要在床上养着。颜大郎又还不曾回来,兰花儿没法子,只能自己到田里边去忙活。幸亏这时候还不到农忙的日子,只要除点儿草浇点儿水。翻土这样的活儿,兰花儿是做不来的。只能干看着。
好多人都问兰花儿那个新买回家的人怎么不出来帮忙。兰花儿便抿嘴笑笑,讲:
“他以前是个当侍从的。我让他到后山猎东西去了,去卖点儿钱回来,好让狗蛋交点束脩。家里边不太忙,也用不上他的。”
村里边人便觉得原来如此,又夸兰花儿想得周到。他们完全没想到兰花儿是把人放在家里边养伤了。
改花跟狗蛋回来的时候,才到村子口,就有人绘声绘色地给他们讲了之前的事情。说有一辆多么豪华的马车,载着兰花儿,还带了个新买的人回家里边。说是签了身契的,兰花儿买回来了当使唤用——说不定还是红花白赏下来的咧。
红花白到底是个什么人,改花跟狗蛋都是知道的,这两兄弟互相对望了一眼,改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急忙就赶回家里边去了。
等改花看到臧狼的时候,跟着也都吓了一跳,打量了臧狼好久,终于还是没忍住,将兰花儿拉到一边,问:
“花儿,你怎地带了这样一个人家来。我们镖局里边的镖师,也不当这样的。”
之前兰花儿在山上捡了红花白回家,他都没什么意见。就算那是个男娃子,也不过那么丁点儿大,放在家里头也没什么。可这次兰花儿带回家的,年岁比他小一些,却浑身是伤的。看着倒淳厚,可淳厚的人,哪里能是这样的。
兰花儿又觉得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挠了挠头,干脆将狗蛋也喊了出来,把之前的事儿,从赵春玲上门找茬开始,一股脑地都向他们讲了。
狗蛋有些懵懵懂懂的,不太明白这都是些什么事。只是仰头问改花:
“阿哥,我们家里边还有姑母么?”
改花犹豫了一下,才点头,讲:
“有。只是……好久不走动了。没想到会上门来。这也不算什么……可、花儿……楚是国姓。”
兰花儿“噫”了一声,这才想起,很久以前改花曾经和她讲过的,说先皇姓楚,叫楚成元,原名楚改花的,是个草莽出来黄袍加身的武将。
她顿时就觉得有些晕头。
“那、那楚二郎……是个王爷?”
改花也跟着挠了挠头,有些说不准的样子,讲:
“这倒不知道。只是听你讲着,也不像是寻常人物。就是……我听镖局里边的人讲,最近吴王要送福国公主到大金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红花白讲,说那些是京城来的客人?”
兰花儿“哦”了一声,觉得有点儿不安,又觉得自己不安的话好像有些太可笑了。
她以前看小说的时候,常常觉得村姑遇到大王爷之类的事情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你说你一个王爷,不在王爷府呆着也该在京城那边喝花酒的,跑到村子里边是要做什么呢,这个年代,又不兴到乡下去吃农家菜的。那些动不动就到小村子里边去隐姓埋名念书求学的,都是些什么王爷呀。
现在轮到她自个遇上了,她才觉得这世界怎么总感觉有些小呢。
她想起当初红花白讲,说那些是从京城来给她送钱的客人,又想起山上还有个叫“阿福”的,顿时慌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狗蛋却不大听得明白这些。见阿哥阿姐脸上都露出慌容来,忍不住开口说:
“要是到山上去不好的,那阿姐不去就是了。”
兰花儿和改花互相看了看,觉得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于是都点了点头。
又说,不管楚江开二郎是不是王爷,到底是个厉害富贵的人物。他身边跟着的人,既然他说臧狼是他兄弟的,那么不论如何,家里边养着就是了。让他伤好了,一样的下地种田,也不白养着他。
只要不是实在奴大欺主了,那便留在家里头。
改花倒不太担心会传出什么闲话。
他在镇上的日子久了,见的大户人家也多些。那些人家里边都养了好多使唤人了,哪里会有人将侍从使唤的和小姐想到一块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