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脸上喜悦的神色烟消云散。她严厉地推开他的手,皱起眉头,气得满脸通红,连鼻梁上浅浅的雀斑都看不出来了。
“等你回到家里,去怜惜你的老婆吧,没有你,可怜我的人已经够多啦!”
“你别生气嘛,你听我说!”
“好啦,见你的鬼去吧!”
“我是可怜你,才这样说的。”
“你带上你的可怜见他妈的鬼去吧……”她像男人一样熟练习惯地骂道,变得暗淡的眼睛眨了一下。
葛利高里扬起眉毛,不知所措地嘟嚏说:“你骂得太狠啦,没有说的!看你这个放荡劲儿。”
“那你呢?穿着长满虱子的军大衣的圣人,是的,就是这样的玩意儿!我看透你们这些家伙啦!嫁人吧,这个那个啦,你变成这么规矩的人已经很久了吗?”
“不,没有多久,”葛利高里笑嘻嘻地说。
“那你于吗要跟我谈这些清规戒律呀?这种事儿自有我婆婆来管。”
“好啦,够啦,你生什么气呀,胡涂娘儿们?我不过是随口这么说说罢啦,”
葛利高里用妥协的口气说。“你瞧,我们只顾说话,牛都离开正路啦。”
葛利高里在车上躺躺舒服,疾眼瞥了这位快乐的寡妇一下,只见她的眼睛里泪水盈眶。“这真是莫名其妙!这些娘儿们总是这样……”他感到某种内疚和惋惜之情,想道。
他就仰面躺在车上,用军大衣襟蒙上脸,很快睡着了,直到天快黑了才醒过来。
天上闪烁着苍白的、暮色苍茫中的星星。一股令人感到新鲜、喜悦的于草气味。
“该喂喂牛啦,”她说。
“好吧,在这儿停下吧。”
葛利高里亲自卸下牛来,从背包里掏出一个肉罐头和面包,折了一堆干艾蒿抱过来,在离车不远的地方燃起火堆。
“好啦,”无名氏“,请坐下吃晚饭吧,别生气啦。”
她坐到火边来,一声不响地从口袋里抖出来一块面包和一块由于日子太久长了毛的腌猪油。吃饭的时候,他们说的话很少,而且很和气。后来她躺到车上,葛利高里为了不让火堆熄灭,往火里扔了几块于牛粪,像行军的时候一样,就在火旁躺下。他枕着背包,躺了半天,望着星光灿烂的夜空,胡乱地想着孩子和阿克西妮亚,后来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但是被女人温柔的声音惊醒了:“喂,老总,你睡了吗?
睡着没有呢?“
葛利高里抬起头,只见他的同伴正用胳膊撑着身子,从车上探下头来。她的脸被逐渐熄灭的火堆摇晃的红光一照,显得那么鲜艳。清秀,牙齿和头巾的绣花白边闪着耀眼的白光。她又笑了,就像他们之间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口角似的,她抖动着眉毛说:“我怕你在那儿冻坏了。土地上很凉啊。如果冷得厉害——就到我这儿来吧。我有一件非常非常暖和的大皮袄!你来不来呀?”
葛利高里想了想,叹了口气回答说:“谢谢啦,姑奶奶,我不想去。如果是在两年前……别担心,在火旁边大概不会冻坏的。”
她也叹了口气说:“好吧,随你的便吧,”然后用皮袄盖上了脑袋。
过了一会儿,葛利高里站了起来,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他决定步行回家,要在天亮以前赶到鞑靼村。他,作为一个复员回来的指挥员——白天众目睽睽,坐着牛车回来,简直是不可想像的。这么回家会引起多少嘲笑和议论……
他把赶车的娘儿们唤醒:“我要步行走啦。你一个人在草原上不害怕吗?”
“不怕,我又不是胆小鬼,而且这儿离村子很近。怎么,你受不了啦?”
“你猜对啦。好,再见,”无名氏“,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原谅!”
葛利高里走上大路,支起了军大衣领于。初冬的小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又刮起了北风,吸着冷冽的寒气,葛利高里闻到了熟悉的、沁人心肺的初雪的气味。
傍晚,科舍沃伊从维申斯克回来了,杜妮亚什卡从窗户里看到他来到大门口,急忙把头巾被到肩上,跑到院子里。
“葛利沙今天早晨回来啦,”她站在板门日,担心、期待地望着丈夫说。
“祝你快乐,”米什卡矜持地略带着玩笑日吻地回答说。
他紧闭着嘴唇,走进厨房、颧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