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当其冲,乃是袁世凯。”程德全目光锐利,“此人现蛰伏彰德洹上村,看似垂钓怡情,实则暗控北洋六镇新军。北洋系将领,如冯国璋、段祺瑞、王士珍等,皆其心腹。袁世凯老谋深算,善于观望,野心极大。他既不满清室亲贵排挤,又对革命党心存忌惮,如今之势,他必已嗅到风声,对待袁世凯,须极其谨慎。”
程德全沉吟道:“此人可视为最大的变数,亦可能是最大的助力,关键在于我们给出的价码和展现的实力。若我方展现出足以碾压北洋军的实力,并许以在新朝中的重要地位,比如……总统?副总统?或掌全军之权?以袁氏之精明,权衡利弊,很可能选择合作,以其北洋势力助我平稳接收北方各省。”
“然则,必须严防其首鼠两端,或待价而沽。摊牌前,需有专人与其秘密接触,晓以利害,同时要有能制衡其北洋军的绝对力量部署在京畿附近,使其不敢轻举妄动。若其不从……”程德全眼中寒光一闪,“则需以雷霆手段,先解决北洋精锐,但这无疑会增大伤亡和动荡。故,应以拉拢为主,威慑为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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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两湖地区的部队……唉,”程德全叹了口气,“香帅已于去年冬病逝,如今湖广总督乃是瑞澂。此人才具远不及张之洞,且性多疑,驭下无方,唯知紧抱朝廷大腿。湖北新军第八镇、第二十一混成协中,革命党势力渗透甚深,前不久让你们整镇人搬迁到美利坚去了,瑞澂一度陷入无兵可用的状态。若我方摊牌,瑞澂大概率会效忠清廷,但其能力不足以左右局势。”
“两江总督张人骏,”程德全继续分析,“守旧之士,忠于清室,但缺乏应变之才。江南财政重地,但驻军第九镇等,实力相对北洋较弱,且受革命思想影响不小。此地可采取政治压力与经济诱惑相结合的方式,若能迫使张人骏顺从最好,否则,以精锐小队控制督署,同时争取当地绅商和支持立宪的士绅,如张謇等的支持,可较快稳定局面。关键是控制南京这座古城,减少破坏。”
“两广总督张鸣岐,”程德全微微摇头,“此人惯于见风使舵,且两广地区革命党活动历来活跃,虽骨干多被弓琳琳‘送’去了美国,但基础仍在。若大局明朗,张鸣岐很可能为保自身地位而转向。但需警惕其反复。可派员暗中接触,同时利用我们在绝岛的势力,从海上施加影响。”
“四川总督赵尔丰,”程德全语气凝重,“此人性情刚愎,手段酷烈。川边地区驻有一定兵力,且川人袍哥势力庞大,情况复杂。四川易守难攻,若赵尔丰负隅顽抗,可能会有一场硬仗。但川中民众对清廷不满已久,可利用其内部矛盾,分化瓦解。若能解决赵尔丰,或使其孤立,则四川可下。”
“此外,如已经基本被我们架空的赵尔巽,陕甘总督长庚、云贵总督李经羲等,”程德全一一评点,“或才具平庸,或地处偏远,影响力有限。只要中枢和主要省份平定,他们多半会望风归附。可提前派人晓谕,许以原位或调整,重在安抚,避免不必要的冲突。”
分析了主要人物后,程德全回到座位,神色更加严肃:“以上所言,乃是基于各官本性及其所处局势的一般推断。然则,人心难测,世事无常,具体操作时,须有万全之策。”
“我给你提几点意见,你们回去斟酌下。”程德全看着求知欲满满的朱云飞,微笑着继续道。
“首先是擒王与慑心并举,九月摊牌,不宜拖延。行动之初,必须以绝对优势力量,迅速控制京城,软禁载沣、奕匡等核心亲贵,掌控紫禁城和电报局、火车站等要害部门。同时,以赤龙、黑龙军最具震撼力的装备,就小孟做出来的那些神奇的装备就很合适,在京畿附近举行一次公开的、压倒性的军事演习或展示,让所有持观望态度的地方督抚,尤其是袁世凯,清楚地看到抵抗的下场。此所谓擒贼先擒王,不战而屈人之兵。”
“对地方督抚,不能一概而论,要充分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和利益诉求。对袁世凯这样的实力派,重在谈判与利益交换,可成立一个专门小组,由善于纵横捭阖之人,比如弓琳琳,与之密谈。对瑞澂、张人骏等平庸之辈,重在政治压力和心理攻势,可通过通电、密信等方式,告知大势已去,令其自择出路。对赵尔丰等顽固分子,则要准备武力解决,但同时在其内部寻找突破口。此外,要大力争取各地立宪派士绅、商会、新式学堂师生的支持,这些人对清廷失望,渴望变革,是我方可以借重的力量。你们在东三省实行的新政,就是最好的宣传材料。”
“起事之前,舆论准备至关重要。要充分利用《黑龙江日报》等媒体,以及秘密渠道,向全国宣扬东三省的建设成就、海外拓土的功绩,揭露清廷的腐败无能、丧权辱国,强调和平过渡、避免内战、共建强大新国家的重要性。提出明确的优待清室条件和未来政治蓝图,此点需你们内部明确,以安定人心,减少阻力。要让天下人知道,我们非为造反,实为救国,是顺天应人之举。”
“摊牌行动务必迅猛,避免陷入旷日持久的僵持。一旦控制中枢,立即以新政府名义通电全国,宣布政令,要求各地服从。对迅速归附者,给予嘉奖和留任,对观望者,限期表态,对反抗者,坚决武力平定。”
“同时,要高度重视接管过程中的社会稳定。军队纪律必须严明,秋毫无犯。原有行政体系可暂时维持运转,避免真空导致混乱。迅速接管海关、银行、重要厂矿,保障经济命脉不乱。东三省成熟的屯居、街办管理模式,可考虑在条件成熟的地区逐步推广,作为基层稳定的基石。”
“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万一袁世凯坚决对抗,或部分地区出现激烈反抗,如何应对?军事上必须有快速反应的预备队,尤其是能进行长途机动的精锐。政治上要有替代方案,万一和平逊位不成,是否考虑拥立一位较开明的皇族作为过渡?或者直接宣布共和?这些都需要仔细推敲。此外,对列强的可能干预也要有预案,虽然你们已在全球布局牵制英、日、俄,但仍需通过外交渠道稳住各国,承认既成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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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退休老干部,程德全的政治水平和表达艺术堪称完美,一气呵成的将胸中沟壑展示出来,累的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开始疯狂的牛饮。
程德全一番长篇大论,将清廷中枢到地方的主要人物、可能反应及应对策略剖析得淋漓尽致,其间引经据典,结合自身数十年的官场阅历和对时局的洞察,所言皆切中要害。
朱云飞听得完全代入进去,并开始拟定相应的对策。
“大人高见,令云飞茅塞顿开!”他起身郑重一揖,“此真乃老成谋国之论!将各方势力、各种可能、各项策略梳理得如此清晰,云飞受益匪浅。”
程德全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脸上露出一丝疲惫而又欣慰的笑容:“老夫已是暮年,能见此千古变局,已属幸事。所能做的,也就是凭借这点老经验,为你们这些欲擎天之柱石,略尽绵薄之力。东三省乃至你们打下的基业,是华夏未来的希望所在,切不可因内部纷争而毁于一旦,和平过渡虽难,但值得全力争取。”
“不瞒程大人,我个人是不想让任何旧王朝的势力和人员进入新政府。华夏的政治难就难在这里,需要统合各方势力,平衡各种利益,我们想建立的是一个全新的政体……”
“云飞啊,你的想法,老夫明白。”程德全放下茶杯,目光深邃地看着朱云飞,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你想建立一个全新的政体,一扫数百年的沉疴积弊,让华夏真正焕然一新。这份雄心壮志,是好的,是值得钦佩的。”
他话锋一转,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然而,治大国如烹小鲜,火候急了,容易焦糊。你所说的全新,意味着与旧有的一切彻底割裂。这固然痛快,但引发的震荡也将是空前的。官绅阶层、士子人心、乃至寻常百姓,都需要一个适应和转向的过程。若处理不当,看似干净的切割,反而可能造成更大的伤口,让新生政权立足未稳,便要先耗费巨大精力去平息内乱,这岂非南辕北辙?”
程德全站起身,再次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华夏版图:“这万里江山,亿兆黎民,非是棋盘上的棋子,可以随意拿起放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人心的向背,往往就在一念之间。你师兄弟有通天彻地之能,可以摧枯拉朽,但重建秩序、凝聚人心,却非仅凭武力与技术就能速成。”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朱云飞:“故而,老夫以为,全新未必等于全盘否定。可考虑采取破而后立,立中有渐之策。核心权力、军队、立法、司法等关键领域,必须由你们牢牢掌控,确保新政体的方向和执行力,此为破与立。”
“而在一些非核心的行政岗位、地方治理、乃至文化教育领域,未尝不可在一定时期内,有条件地吸纳部分旧体系中尚有才干、愿意顺应潮流、且无大恶之人。给他们一条出路,亦是给庞大旧体系一个缓冲,减少整体社会的对抗情绪。待新体系培养的人才成长起来,新秩序深入人心,再逐步完成彻底的替换。此所谓徐图之,渐更之。”
程德全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充满力量:“云飞,记住,真正的新,不在于形式上的彻底抛弃,而在于内核的脱胎换骨。只要能确保权力归于你们所代表的进步力量,确保施政方针利于国家民族,那么,在某些阶段,采用一些过渡性的、看似不纯粹的手段,并非是妥协退让,而是一种更高明的政治智慧。目的是为了以更小的代价,更快地实现你们重塑华夏的终极目标。这其中的分寸拿捏,就需要你们自行权衡把握了。”
他走回朱云飞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温和:“老夫言尽于此。如何决断,终究是你们师兄弟之事。我只望你们能既怀凌云之志,亦有履冰之慎。这盘棋,已然布下,落子无悔,但求步步为营,直至终局功成。”
朱云飞深吸一口气,程德全的一席话,如同冰水浇头,让他沸腾的热血冷静了不少,也思考得更深。他再次深深一揖:“大人金玉良言,云飞谨记于心,定当与诸位师兄弟仔细斟酌,务求稳妥。”
程德全欣慰地点点头:“如此便好,去吧,前路漫漫,好自为之。”
朱云飞告辞离去,身影消失在门外的风雪中。
程德全独自站在厅中,望着窗外愈加密集的雪花,喃喃自语:“破而后立,立中有渐……唉,老夫何尝不是在挡年轻人的路啊,这未来的天下,就看你们这些年轻人,如何执笔挥毫了。”
他的眼中,既有对旧时代的最后一丝怅惘,更多的是对新时代的无限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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